> 在顾问行因为身体不适,不得不出宫养病后,康煦帝让梁九功顶替顾问行的位置实乃顺理成章,毕竟这人揣摩心思的能耐无人能出其右,偏又是个十分圆滑的。 而能站在皇帝身边第一人的位置,也便象征着他总会知道一些不该泄露的秘密。 是那种,一旦被外露,就会被顺利砍头的秘密。 梦魇嘛? 康煦帝垂下眸,默不作声地看着手指上不知何时染上的少许墨痕。这般不得体的行为,大抵也是因为睡没多久被惊醒,精力不济,这才会有这般疏漏。 皇帝不着急擦拭掉这个痕迹,反倒是用指腹摩挲了一下。 “圣旨已经拟定了吗?” 梁九功不知道康煦帝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但还是恭敬地低下头,“是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明日便可以去承乾宫宣布。” “……不,再等等。” 康煦帝改变了主意,不紧不慢地说道:“叫太医院每日都要与朕汇报承乾宫的情况,等到她拖不下去时,再宣旨罢。” 梁九功微愣,“皇上是打算……” 若是这般,可真是羞辱。 将后宫女子最渴望得到的地位分封下去,却偏生是在死亡来临前。 毫无用处的造势。 康煦帝笑了起来,和气地说道:“梁九功,你瞧,尽管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但不代表赏赐的时候,不能顺手给一巴掌。” 梁九功脸色微变,低下头。 “嗻。” … “嗬嗬……” 承乾宫的深处,躺着一个正在挣扎的女人,她或许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可此时此刻,她快要死了。 躺在这张床榻上,皇贵妃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降临的声音。 ……原本没这么快。 皇贵妃瘦弱的身体微微起伏,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动静,守在床头的嬷嬷差点以为她要死了。等到她的视线看向前头,这才发现皇贵妃一直都睁着眼,这叫她有些惊喜地叫道:“娘娘,你可算是醒了。” 她的大手有力,将病弱的皇贵妃搀扶起来——因为女人的示意。 皇贵妃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床头,沙哑着声音说道:“本宫的药,和之前可有什么变化?”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连说出这几句话,都有些断断续续。 嬷嬷听到皇贵妃这么问,立刻就知道她是何意,连忙说道:“不管是太医,取药,熬药,还是喂药的,全都是自己人。”她甚至连熬药和喂药都是自己亲手负责,便是害怕会被人下手。 这宫中,巴不得皇贵妃去死的人可不在少数。 永和宫那位可不就是? 皇贵妃喃喃说道:“是嘛……” 可她的病情,却在短短半个多月内,就骤转急下。 她的人,她的太医,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和皇贵妃保证,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她最起码还能活到年尾,可瞧瞧她现在是怎样一副悲惨的模样? 她快要死了。 皇贵妃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点。 就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 哪怕皇贵妃没有半点证据,她也或许永远都找不到证据,可她能猜到,有谁想要她死,而她或许还能猜到,那个人,或者,那些人到底是谁。 ……一个报复。 一个,非常过当的报复。 只因为她动了他的在意的人,他便想要她死。 而皇帝纵容了他的行为。 甚至还饶有兴趣地观赏着这一幕。 就不必问年轻的太子到底是如何狡猾地逃避一切的侦查,将她将近一年的寿命折损到屈指可数的日头,皇贵妃只有些后悔,她应该更早些动手。 在她的精力更加足够的时候。 她是佟家的女儿,在她将要病逝时,总会有人盯着这个位置,如果宫内没有一个高位的佟家女儿,那佟国维必定还会再送来合适的人选。 正如同当初,先皇后去世时,不多时,索额图便送来了一个与她有些相似的姑娘。皇贵妃还记得,平妃总是安静地笑着,不怎么多话……其实她和先皇后不怎么像,如果真的相似,她不会到现在都只有个妃位。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好似呼吸不过来。 她总该知道的……这不怪她迟钝,毕竟皇贵妃已经病中有些年头了……康煦帝总是多情又无情,他擅长利用前朝和后宫的关系来平衡势力,正如同他无所谓地接纳一个又一个属于大姓的女人入宫,那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真正有所谓的,是那个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允礽。 不必有多爱,只要有过最初的悸动,就足以让皇帝在日后的淡漠中一次次想起那曾经的美好。这是如此难得可贵,是每个后宫妃嫔都渴望得到的……正因为如此,康煦帝会不惜一切地稳固太子的地位。 她怎么这么蠢,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过来? 皇帝最爱的人,当然是他自己。 他喜欢那段美好,便乐意维持住曾经的旧人旧事,作为那之中唯一诞生的太子,自然备受他钟爱。 很好。 这样残忍的君主,才会养育出如此手段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