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瘦如柴的农人; 以及那些被绳索像捆牲口一样捆住,正准备往地牢里送的,捉来的流民; 还有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就在那一瞬间,陆悬鱼忽然觉得心中的什么东西碎掉了。 【我宁愿活在真实的地狱里,】她说,【也绝不能活在这样绝望的桃花源里。】 她看向了老堡主,“你要我放过他,可以,只有一个条件。” 那张虽然胡须花白,却保养得十分有气派的脸上顿时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情,“郎君请讲!” “只要他的胸膛比我的黑刃更坚硬,”她说,“我就放过他——这是我的道理,也是你们的道理。” 那把长剑自他心爱的长子身前捅进去,就在那一瞬间,他那个粗鲁的,蛮横的,孝顺的,忠诚的儿子,就那样软软的瘫了下去。 那是他的长子……他寄予了全部期望的长子!尽管他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好色贪财,下手没轻没重,但年轻人不都是那样的吗?!为何只有他的儿子要遭受这样的厄运呢?! 天理何在?!天道何存?! 老堡主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哀嚎,随着他的手势,他身边的每一个男子,都提着环首刀,再一次地扑了过去! 这些人不是西凉兵,不是陷阵营,他们不懂得与她交战,短兵是不成的,要阵型密集,长牌长兵,要悍不畏死,要纪律严明。 她仿佛不是在与什么人战斗,仿佛变成了一只猫头鹰,黄鼠狼,正在养鸡场里大杀特杀,那些人也不像真正的人,而像是什么割草游戏里的小兵,炮灰,不值一提的什么东西,杀就杀了,不会发出一声呻/吟,半声哀鸣。 她就这样带着这一群人,沿着邬堡内墙走了一圈,也杀了一圈,她其实杀得并不多,因为其中有许多人呼呼喝喝的就是不肯上前,等到她快走回邬堡正门的空场前时,那些人已经四散得差不多了。 ……连那些妇人也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老堡主还瘫坐在地上,抱着他儿子的尸体。 虽然不应该打扰一位悲伤的老人,但秉着要提高一点效率,尽早结束战斗的初衷,她在他面前站定了。 “打扰一下,”她说,“你还有三个儿子,七个孙子,他们都在哪?” 老人那双哭红了的眼神一瞬间变了,他嚎叫着,伸出两只手,想要扑上前掐死她,却被她一脚踹倒在地上! “我先不杀你,”她说,“我总得和你的儿孙把道理讲完,然后再来与你讲道理。” 那三个儿子其实不是太容易找,一个在城墙上带着一群弩手偷袭她,她还得爬上去一个个戳死;一个在马厩套马鞍,被她捉回来一剑戳死,还有一个年纪其实不太大,只有十四五岁,带了几个侄子,躲在堡主妻子和一群儿媳身后,瑟瑟发抖。 “郎君,他们都是孩子啊……”花白头发的老太太护着身后那一群半大小子,一脸的老泪纵横,哀求道,“郎君与我家有仇冤,也不该,也不该对孩子下手……” 她提着剑,一步步向前,于是老太太护着儿孙们一步步退后,很快退无可退,脸上的绝望就更甚了。 虽然绝望,但这屋子里的女眷们显见是没来得及换一身更轻便的衣服。 内着曲裾,外着罩袍,尤其是这位婆婆身上的锦缎罩袍在灯火下一闪一闪,纹缕都带着华彩绮丽的光辉。 “我与你家没仇,”她说,“但是你家大郎说,若我放过你们,他便要他的兄弟子侄追杀我家眷到天涯海角。” “郎君!我愿发誓!” “我等皆愿发下毒誓!绝不会去寻郎君!” “皇天后土在上,若是敢寻郎君的仇,我等……” “朝廷的田契你们都不放在眼里,”她说道,“又能拿什么来取信于我呢?” 她甩了一下黑刃,将剑尖与胸平齐,准备摆出一个攻击姿态时,那位老妇人突然冲了上来! ……她的剑尖的确摆的时间有点不对,因此那把锋刃冷冽,镶嵌了宝石的匕首离她的眼睛还剩一寸远,硬是没能扎进去。 将黑刃拔了出来,甩净上面的鲜血时,屋内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嚎,可是竟然没有人再冲进来了。 她又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看着那几名女眷护着那些孩子,思考着要不要将她们丢出去时,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似乎是女人,不管了。 那个鲜血浸泡着的,地狱之中的桃花源,在她的脑海里翻滚着,蒸腾着,在她的灵魂之中,疯狂地尖叫着。 她似乎是在构筑新的秩序,又或者是在已经被打碎的旧秩序上多踩了几脚。 又或者,她只是一个无能的,绝望的,狂怒的剑客? 在她又一次提起黑刃,准备摆出攻击姿态的时候,那个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门口,“阿兄!” 她那个烧得很热很热的脑子忽然被什么碰了一下,然后略微的冷静了下来。 ……有点反应不过来,但那的确是董白,大晚上这十余里路程,她是如何跑过来的? “阿兄在讲道理,”她说,“你过来作甚?” “你须得饶他们一命!”董白根本没理她的问题,“你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