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俘虏们在寒风里垂头丧气,瑟瑟发抖,二爷将兵士分成几部分, 一部分看管俘虏, 一部分看管马匹, 一部分收拾辎重和旗帜,搬运尸体, 还有几个部曲亲兵负责照看长官们, 跑过来拿了两个马扎,于是二爷大马金刀地坐下, 并且示意让她也坐。一旁又有人烧水端来给他俩, 二爷看起来不太渴,不过她被火撩过, 觉得很应该喝点热水,于是十分感激地接过去,呼噜呼噜开喝。 “我看你昨晚那架势,”二爷打开了一个话题,“难不成是想自己一个人冲进去?以一当千吗?” 不然呢?还能让后面那三十几号残次品冲上去吗?她心里这样很是有些牢骚无奈地嘀咕, 但没说出口。 二爷打量了她一下,不赞同地摇摇头, “你正在血气方刚的年龄,要时时谨慎才是。” 她眨巴眨巴眼睛, 又喝了一口热水。 “为将者当多思多虑,”二爷说,“须知智取胜于蛮力, 战场胜负常常只在须臾间, 不可只凭匹夫之勇。” 这个营地一时半会儿是拆不完的, 因此二爷坐在那里,十分耐心地给她讲起了各种……偷营小技巧。 比如怎么接近营寨,比如怎么烧鹿角,比如怎么翻越壕沟,比如能砍敌人的大纛就不要砍敌人的脑袋,比如在上风口点火烧烟,比如命兵士围住三面,大声呼和,留一面令敌人以为有缺口可逃,这样就不会死战到底云云。 她听得有点发愣,毕竟在大家心里……关公是义薄云天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关公背着一捆干柴猫着腰鬼鬼祟祟跑过去放火的画面。 虽然这些小技巧都被她认认真真地记下了,但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这些计谋……将军是从何处学来?兵书?” 二爷摸了摸胡子,微微笑了起来,眼角的一丝细纹映在朝阳里,就显得格外有了阅历。 “当初跟随兄长自涿郡起兵时,并非只有我兄弟三人啊。” 这句话说得有些隐晦,当初跟随刘备自涿郡起兵的如果并非只有刘关张,那么其他的人都去哪了呢? 但二爷没有给她过多思考的余地,而是又语重心长地告诫了一句。 “丈夫终将战死沙场,于我辈而言,死有何憾?但恨不能所志未从,死于边野罢了!纵你勇冠三军,力能扛鼎,也要珍重自己的性命才是。” 她看看二爷,忽然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了。 兵书自然是好的,但有时候战场是更好的老师,它用鲜血给人以教训。 这支队伍来时日行五十里,归时带着辎重俘虏,走起来略慢一点,足足两天时间才回到博泉,受到了留守游侠儿们的热烈欢迎。考虑到她的基地就在博泉,二爷就地开始跟她清点起了战利品。 首先是俘虏: 精壮忠厚无家小的单独分出来,这些士兵是适合补充军队的; 手上无茧子,脖子没晒黑,皮肤白皙的,家里条件必定不错,多半是营中的小军官,每二十人里抽一个回去报信,让家里拿钱来赎人; 老弱病残一律遣散,二爷仁义,每人又发了两升粟米,一根竹签,竹签上用墨染了一头,表示是俘虏遣散,免得遇到子龙麾下的游骑又给逮回来; 正经军官当然要单独起价,让僮仆回去拿钱; 尤其是韩固,长得白白胖胖不说,从里衣到铠甲再到罩袍配饰,那真是无一不精,里里外外全都是高档货,一看就知道家里不可能没点底子。陆悬鱼怎么看他怎么喜欢,时不时就想动手动脚,上手拍拍捏捏,直到这位韩馥的同族子侄被拍得精神崩溃,破口大骂。 “你这贱奴!我宁死也不会从了你的!” “你从不从我有什么要紧,”她半点不生气,还在兴致勃勃地围着他打转,寻思要是论斤要赎金她能要到多少钱,“你家人从了我就行。” “狗贼!”他目眦尽裂,“你还要肖想我家人不成!” 【他好像真有点儿激动,】她上手想帮他顺顺毛,但是对方恨不得咬她几口,又让她赶紧收手了,【被我抓了俘虏有那么羞辱吗?】 【……我觉得你们俩之间可能有一点小小的误会,】黑刃说,【我该从哪里说起呢?】 【哈?】 【要不就从你怕他跑了,又不放心别人看管,非要跟他睡一个帐篷开始?】 ……没办法,穷光蛋是这个样子的。 虽然俘虏在她这里看得都挺严实,但二爷那里完全就另一个画风。除了那些老弱病残的俘虏被发了些粮食送走外,还有个士人言行举止不卑不亢,也很受二爷喜爱,跟他聊了一夜的《春秋》之后,第二天派了一辆牛车,送他回了博陵,引得那位士人含泪行了大礼,并且表示若是为家中老母尽孝后,也愿意来投奔二爷。 她摸了摸下巴,感觉有点羡慕,想跟着学一学,唯一问题就是没有能拿来练练手的文化人了。 各种战利品还在有条不紊地清理分类,除了粮食布帛武器之外,帐篷、旌旗、金鼓也都是重要物资。那三十个残次品虽说打仗是不能拉出来打仗的,但吃过这些日子的饱饭后,搬东西竟还能帮忙搬,就是搬的时候手脚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