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去剧城吧。” “剧,剧城!”羊贩子跟着复述了一遍,“小人贩了几十头羊在路上,这一路,很是……很是……” “无妨,”祢衡安慰道,“这几日总有商队出城,我叫一个小吏来,替你留心就是。” 这个年轻士人的面庞如此温和,又如此天真,狐鹿姑有心想骗他写一封手书,令他能更方便些进剧城,最好是能跟着北海兵马的辎重车队走一走,但马蹄声传来,中止了这场对话。 骑士身携露板,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有急情!” 那个年轻士人的瞳孔一瞬间收缩了。 但狐鹿姑等了一下,才装出了惊讶的神情。 袁谭的前军已经开拔,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他走得比前军更快,也更远。 一轮明月躲进乌云之后,于是这个朦胧春月夜也变得黯淡无光。 门关得很严,屋外本来就已经静极了,屋子里更是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没有。 漆黑,静谧,伸手不见五指。 这间屋子的主人靠在凭几上,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很久,没有动作。 她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微弱的光,那一束看不见的光落在了面前的沙盘上。 这个长宽各五尺的沙盘上鲜见起伏,除了几条河流,两座孤城之外,这里只有平原。 平原,平原,还有平原。 【我有两千精兵,他们跟随我从平原到徐州,从广陵到北海,】她说,【我可以信任他们。】 【不错。】 【我还有两千新兵,是太史子义为我招募的,稍加操练,可以唬人,但不能久战。】 【不错。】 【我还有五百骑兵,】她说道,【这个,很不容易。】 【……】黑刃没有吭声,也没有戳破,于是她也假装没有察觉到黑刃的沉默。 她的五百骑兵需要被分成三份,一部分用作斥候和信使,一部分是她身边亲随,再剩下的一部分才是真正用来作战的骑兵,不会超过三百人。 【北海还有三千郡兵,这是毋庸置疑的。】她最后总结了一下她的兵力,【这样算算,我这边一万有余。】 【那么袁谭呢?】 【袁谭兵力号称三万,这是不可能的,】她很确定地说道,【他大概也就一万五的兵力,其中几千冀州兵,几千青州兵,还有五千是袁绍新派给他的匈奴兵,剩下一万余人都是征发的民夫罢了。】 【听起来你们实力相差不大。】黑刃这么评价了一句,她觉得有点刺耳,于是她又一次地忽略过去了。 【我需要找一个决战的好时机,在城外击破袁谭。】她这样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那张沙盘,【我还需要搞清楚袁谭的粮草在哪里……它最可能在哪里?平原?】 黑刃听完之后,问道,【你不是说这是平原吗?】 她愣了一会儿。 平原城离剧城四百五十里,其实不是很远。 但还有一座城比平原城离得更近些。 厌次离北海只有三百里,还是一座港口城镇,冀州的粮食可以顺利南下,从厌次到北海一路也没有什么险峻地势阻拦。 她从凭几上坐了起来,注视着那张沙盘,感觉自己像一个正在下棋的棋手。 她需要慎重一点,但必须做出决断。 【既然袁谭是奔着冬麦来的,】她说,【我为什么不可以去打劫他的粮草呢?】 【我觉得当然可以。】黑刃嗤笑了一声。 于是室内和脑内都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当你孤身面对敌人的时候,你既没有胆怯,也没有回避,】黑刃问道,【为什么你现在回避了,胆怯了?】 她沉默了很久。 【袁谭攻打田楷时,】她说,【他没有多少骑兵,他攻城为什么要骑兵?可是我怎么能猜得到袁绍会给他五千匈奴兵?】 “匈奴兵”从字面意义上来讲,只是在阐述这些士兵籍贯,但听到这个词,就必须多想一个问题:这些匈奴兵当中,有多少是骑兵? 青州是个大平原啊!可以放任骑兵撒欢儿随便跑的大平原啊! 当然,如果她死守剧城,笼城而战的话,她是有把握耗走袁谭的,剧城被她修缮得高且厚,是一道极其坚固的防线。 但这不就成了曹操二伐徐州之战了吗?袁谭打不下剧城,难道还不能在北海全境大肆烧杀抢掠?难道不能像割草一样搞屠.杀?袁谭可以不做人,她呢?她也准备不做人,把百姓丢在外面任他屠戮吗? 这样的念头在她心头一阵接一阵地敲打着她,敲打得她叹息起来。 【这不是什么棋盘,】她叹气道,【我看不见袁谭的军队在哪里——我是说,我看不见他那数千匈奴骑兵在哪里。】 如果她是袁谭,手上有几千匈奴骑兵,都不需要等到夏天,她就能烧光北海全境! 陆悬鱼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一个能和田豫还有太史慈商量的问题。 因为地图就这么大,平原到剧城不到六百里,而轻骑兵一日夜就是三百里,人家想让你见到,才会让你见到,否则你想找他们出来,你凭什么找出来,你有雷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