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郭图那里求来的,但郭未也并非全然的草包,他听过士兵的报信后就在想一个问题: 那些运粮船来来去去都是他每日常见的,那样一艘船,能装下多少人? 敌军既然只来了三艘船,兵士至多也不能超过五百,也就是说这不过是一小股兵马,想要趁乱取城而已! 想到这里,郭未的心定了定,一挥手,传令兵便挥动了令旗! 太阳渐渐又向西移了几寸,于是天空中的云彩渐渐被染上了金红的色泽。 鼓声激昂,一阵响过一阵,笼罩在厌次城的上空,与示警用的烽烟一同直冲云霄。 一队接一队的士兵跑上去,刀手、矛手、戟兵、长牌兵,一个接一个,跟着伍长什长的命令,跟着旗帜的指挥,跟着震撼整座城池的鼓声一起,如同黑色的巨浪一般,涌向了城门。 两旁的房舍旁搭起了长梯,有弩手背着腰引弩,有弓手背着长弓箭袋,一个接一个地爬了上去。 “杀!” “杀!” 黑色的巨浪终于狠狠撞上了这群不速之客!鲜血泼在城墙上、城门上、路边酒坊的悬帜上,有人在怒吼,有人在惨叫,有人在哀嚎,有人扛着号旗想要进一步,更进一步,却连人带旗都被一刀斩断!于是在这场翻滚沸腾的旋涡中,那个想要冲进城的武将就显得特别显眼。明明浑身上下都是血浆,铠甲上扎着好几只箭矢,一眼望去便是个血人,却仍然牢牢地守在城门前不退一步! 只要越过他,只要胜过他,就能关闭城门!这些敌军也变成了瓮中之鳖! 只要胜过他! ……谁能胜过他? 他身旁的尸体先是铺满了城门前的土路,而后便渐渐叠成了一个小山。他身上的铠甲也明显有了好几处破损,却仍然不见他露出半分退意! 见到他们的将军这样勇武,那些死士暴喝着,跟在他的身边,虽然人数远远比不过冀州人,却如同一层叠着一层,耐心冲击礁石的海潮,片刻也不肯停歇冲进城的脚步。 骑在马上的郭未看了一眼两边的弩手,点了点头。 弩机拉动弓弦的“吱呀”声在一片混战中几乎微不可查,但那个武将仍然察觉到了。 这人退后一步,立刻有藤牌兵护住了他,而后这人扔下手中长剑,自背上取下了长弓,又取出了三支箭! 郭未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他的箭既准且狠,更罕见的是极快! 电光火石之间,他便对着房上射出了三箭!那些弓弩手立刻缩低了头,竟不敢在他的弓箭之下探出头来,瞄准射箭! “此何人也?!”被卫队严严实实护在后面的郭未远远地看过去,不禁惊叹,“那是吕布麾下的勇将吗?还是刘备麾下?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勇武之士!” “将军勿忧,”旁边的亲随很快地回答道,“不管他是谁,耗也要耗死他!” 这话是不错的,如果太史慈听到那个冀州人的话,也会苦笑一声。 他不知道已经酣战了多久,也不知道太阳向西又移动了几寸。 但他那支兵马还没有赶到!他明明要他们撇下辎重,疾行赶到厌次的!烽烟一起,哪里还会有什么斥候在外戒备,袁谭留在厌次附近的兵马只会源源不断地赶往这里! 这十里路程,不知道他们究竟要走多久。 但太史慈的手逐渐变得冰冷而麻木,热血能激发他无穷无尽的战斗欲望,却不能令他在不断受伤,不断失血的情况下继续无休无止地战斗下去。 他身边的士兵在不断倒下,这些先登死士倒一个便少一个,他们都是自平原而来的老兵,哪怕死了一个也会令他心疼,何况是这样惨烈的战局! 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同陆悬鱼说过的话。 丈夫生世,当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 一支长箭带着尖锐的轻鸣,扎进了他的铠甲之中。 他身边的藤牌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因此露出了这样的空隙。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响。 太史慈的心中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腔怨愤——今所志未从,奈何而死乎! “将军!” “将军!快看——” 郭未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在将要入夜的一片火烧云中冲进城的,并非他的守备骑兵队,而是一支陌生的骑兵,他们虽衣衫褴褛,绚烂而酷烈的晚霞却仿佛在他们身上点燃了一把火光,一瞬间便烧尽了整座厌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