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的军队。 他们的脚步比那些狼狈挣扎的冀州兵快捷许多,因而绕到数里外的上游去渡河,再一鼓作气地冲下来时,河中还有一大半没有上岸的士兵。 “大公子!” 正指挥后军挡住骑兵围杀的袁谭一愣,那双血红的眼睛转向了跑来报信的斥候,“何事?!” “公则先生到!” “公则先生?他为何而来?!” 当郭图听到袁谭这句诧异而不耐烦的反问时,数日来的旅途劳顿与担惊受怕令他几乎就要撑不住那张和蔼可亲的脸了。 “大公子如何这般鲁莽?!莘城传信,吕布分兵欲取高唐,大公子宜速速回兵为上!” “回兵?”袁谭不可思议地反问道,“你难道没看见现在什么情势吗?” “大公子,高唐不能丢啊!” 袁谭突然暴怒起来! “我的士兵便能丢吗?!” 这双酷烈而决绝的眼睛一瞬间让郭图想到了他的主公袁绍——那位在数千骑兵围攻之下,死战不退,脱兜鍪抵地,并且高呼“大丈夫当前斗死”的豪杰。 袁谭的勇武其实不下于其父,但这还远远不够。 ……不,这都是小事,这都是小事。 郭图从那一瞬的感慨中快速地清醒过来,大喝了一声: “大公子何其愚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现在回师尚可守住高唐,立于不败之地,若再晚一步,令吕布攻下高唐,大公子便是救了这一军又有何用?!莫说这些士兵!就是大公子你自己,这一人一骑还能跑得过那些并州人吗?!” 河水还在沸腾。 后军要列阵并州骑兵,那些还在河中挣扎的士兵便再无人理会他们的死活。 高顺的陷阵营集结在岸边,又额外调来了数百名弓箭手,列开阵势,拉开弓弦。武将一声令下,那些箭矢便如同追着靶子一样,扎进了士兵的后背里。 哀嚎声,哭泣声,惨叫声,求救声,与利箭穿破夜空的清鸣声混杂在一起。 “大公子莫再迟疑!”郭图催促道,“这里我来断后便是!” 袁谭迟疑着,调转了马头,刚刚走出几步,身后一片哀声之中,传来了高声的呼喊! “公子弃我乎!” “公子弃我乎!” “大公子!” 他突然勒住了缰绳,一双眼睛瞪得仿佛要将眼眶裂开一般! “大公子!”亲随策马上前一步,急急忙忙地想要劝他先行时,却看见这位大公子眼中流下了血一般的眼泪。 当那一滴眼泪落进马蹄下的草丛中时,袁谭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亲随,策马向北,隐入夜色之中了。 郭图并不准备保住这支中军,他心中有所计较,认定只要这支后军取了守势,死守河边不退,并州人很快就会撤走。 因为天快就要亮了,河面也渐渐会起雾。 并州人不会留下,那些还没有被箭矢射死的士兵也可以借着雾气的遮掩,爬上岸边,重新集结。 他所需要的只有等待而已。 站在河边,冷冷看着这一切的吕布也在等待。 “将军?”陈宫策马而至,“晨雾将起,将军可曾下令郝萌撤军?” “嗯,”吕布应了一声,“伯逊的伤如何了?” “高将军说是并不碍事,还有派去高唐的那一支……” 吕布听着陈宫在身边讲起这样那样的事,神思不属地注视着渐渐涨水的济水两岸。 天气这样旱,河水这样浅,忽然涨水就显得很怪异,多半是下游某一处尸体堆积得太多,因此将河道塞住了。 他想起这件事时是应当很开心的,他一直为自己的勇武善战开心,并且借此一步步高升,从一个刺史府中平平无奇的主簿,变为天下皆知的温侯吕布。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陆廉。 据说陆廉名义上不再是刘备的别驾,而变成了青州刺史孔融的别驾。 当然青徐两地之人都清楚,陆廉不仅是别驾,还是与袁谭隔黄河相对的另外半个青州真正的主人。 她明明只是他府上的一个杂役,后来则是一个剑客,一个小小的武将,论出身甚至远不如他,论武艺最多也就是与他不相上下罢了。 ……论起为人处世,小陆倒是比他机灵点。 但这不足以说明,她究竟为何得到了他一直想要,却总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名声,功绩,以及安身立命的广袤领土。 河面上慢慢泛起了晨雾,骑兵也在呼喝之下撤回了济水之南的大营中。 接下来就是等待太阳升起,浓雾散去时,他们可以一具接一具地分辨尸体。 自己这一方的,要好好安葬,要记下名册,要想办法给战死士兵的家属一点抚恤。 这种事对于吕布来说是琐碎得不能更琐碎的小事,但他此时却忽然在意起来,执意要去跟着看一看那些死去的士兵,以及尚未死去,但也受了重伤的士兵。小陆很看重这件事,甚至胜过追击敌军,胜过扩大战果。 吕布想,这和她能成为今天的陆廉可能没什么关系。 但也说不定有些关系。 而他在离开长安,徒劳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