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降卒他带回去,便令他们解甲归田,不再为江东孙氏所用,”她说,“还有,将你们那边的俘虏也送回来,我就把他们,还有焦直和吕范一起还给你们。” 张辽猛地站起身。 “将军欲效宋襄公之仁乎?!” 周瑜也懵了。 “在下……我们所俘兵士不过二百余人,”他这样艰难地说道,“陆将军是想要断了那些吴人的手腕么?” 她摇了摇头,“就算你再把他们抓来当兵,也胜不过我。” 这位女郎坐在上首,容貌平平无奇,身上也没有什么名将的威严与气度。 但她说出这样傲慢的话时,周瑜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违和。 她穿了一身夏布衣衫,室外的阳光照进来,将她的脸衬得半明半暗。 周瑜几乎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 他来之前想象过陆廉的许多张脸,许多个表情,许多种说辞,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种。 即使如此,他必须完成伯符交给他的任务。 “孙伯符将军自然是言而有信的,”周瑜说道,“但陆将军都督青州军事,待袁术剿灭后,未必还留在这里。” “这也不错。”她说。 “那将军为何行此举?!” 陆廉站起身时,有风吹进了营帐,振起了她的衣袖。 “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他们已经向我投降。”她平静地说,“我不能为了担忧下一场战争,而杀死不该死在这场战争中的人。” 有人传言,陆廉是杀猪出身,卑贱得无以复加,说起来便令人发笑。 因而在她下令三千东莱兵留守历阳,护送那些流民时,东吴军中有了些传言。 她是不是因为自己出身太卑微,恐不能见容于士族,所以才故意行了这些惊世骇俗之事,想如王莽一般,博一个大贤的名声呢? 但此时站在她面前,周瑜忽然发现,陆廉不是这样的人。 她在说一件在她心中理所当然的事。 在她的心中,那些向她投降的东吴士兵,也是可以回返故乡,继续生活的——她难道不知道,就算那些士兵放下刀剑,拿起锄头,他们在田间种出的每一粒米,都可能供给东吴军队吗?! 她难道不知道,曹操二屠徐州,为的就是要杀死那些会供给军粮的农人吗?! ……看她的神色,她似乎完全知道。 ……就如同她下令将自己的军粮让给那些流民吃时一般的清楚。 周瑜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说,但他最后只能躬身行了一礼,走出军帐。 他需要立刻返回水寨,告知他的将军。 他还需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 起风了。 西风正适合顺流而下,因而江东水军重整了旗鼓,也正在谨慎地警戒着一切蛛丝马迹。 孙策站在船头,在翘首眺望着周瑜归来,待见到他时,便立刻舒了一口气。 “陆廉果然不曾为难你。” “不曾。” “但也不曾放吕子衡归来?” 周瑜一瞬间想要将陆廉提出的交易瞒下,因为这个对江东太过有利的交易会给孙策带来多大的打击,他心中再清楚不过。 ……岂止是打击,更是一场羞辱。 而更为致命的是,观其神色,听其言辞便知,陆廉是根本没有羞辱他们的寓意的。 她仿佛不是活在这世上的人,她理解,并待世人以宽容,却在用另一套圣贤的标准去要求自己! 因而当周瑜讲出陆廉的想法时,孙策的脸一霎就白了。 “将军休恼,”身侧立刻有人劝说道,“我江东子弟,来日方长啊!” 风卷起了一缕发丝,拂过那张似乎不再意气风发的面孔。 “她舍了一半兵力,我尚不能胜她,成就她磊落如丈夫的美名!什么来日,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孙伯符百感交集地叹了一口气,“她若当真留在淮南,什么人能同她争雄呢?” “话虽如此,她不过也是凡人之躯,是人就有输有赢,有生有死!” 凡人之躯,自然不免一死。 当那个部将讲了这样的话时,其余人脑子里不免立刻浮出那样一幅画面。 如果有什么刺客,能够在陆廉出门落单时…… 孙策忽然笑了,而且刚开始是一声两声,后来便越来越大声,笑得激烈得要咳嗽起来。 “将,将军!” “英雄岂能死于刺客之手?”他冷笑道,“尔等分明是在辱我!” “……将军!小人知错!” 这位江东的英豪在告知周瑜,他同意陆廉的要求,承诺那些士兵回乡便会退役耕田之后,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 “开船!”他说,“待得五年,十年之后,我重整兵马,总该再来与她会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