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连小人父母亦是感激不尽的,”他这样小心地说道,“将军品行高洁,战功赫赫,小人若能在旁侍奉,旁人只有羡煞,岂会为小人伤心呢?” 他这样娓娓地说完,又小声加了一句: “况且现下小沛恐将陷于战事,张公虽待人高义,却不擅兵事,前番于兖州起兵攻伐曹操时,兵马折损大半,今番再举兵救援,我父我兄皆要上阵。他们性命尚不能保,岂有强留我的道理?”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立场。 哪怕是在这个时代的教育和熏陶下努力物化自己,拿自己当人肉毛巾架,甚至当男宠也不在乎的美少年,只要有机会,就还是会在工作场合悄悄夹带一点私货: ——将军,俺爹俺哥不想打仗!帮帮俺们! 清晨起来,外面好像下雪了。 风还是刀子一样,连她这种不修边幅的人都需要涂一点面脂,而庭院里走来走去,匆匆忙忙的仆役们更是缩手缩脚。 ……这个冬天真冷啊,他们搓着发红生疮的手,这样感慨道。 小沛城里,随处可见行人用皲裂发黑的手捂着同样发黑的脸,挣扎着干活。 而她晨起就开始看地图,一边看,一边胡思乱想。 天气这样寒冷,主公带着兵马和武将谋士们一路向南,去长江边儿上跟名士们联络感情,这就很对劲。 在黄河边上和人死磕,这就很不对劲。 就这么一个冬天,她寻思,袁绍的军队能拿出多大的决心去打臧洪呢? 张邈张超兄弟又来了。 兄弟俩在几年前一个是陈留太守,一个是广陵太守,谈吐举止都过得去,但张超明显比他兄长急切了很多,恨不得今天就提兵去打死袁绍。 她搓搓脸,“孟高公,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将军请讲,”张超立刻说道,“在下知无不言!” “如果出兵,咱们达成什么目标算是胜利呢?” “自然是击退袁绍,解东郡之危!”张超答得几乎脑子都不用转的。 “然后臧洪会来小沛吗?”她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张超,他皱眉想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子源他尽心治理东郡,深受吏民爱戴,他必不舍离开的。” “那么,袁绍派了多少人来?” “号称五万余人,依我看其中亦有两万民夫,只有三万步兵,五千骑兵罢了!” “小沛的兵力呢?” “我兄弟部曲足有万人!” 张超答得飞快,但张邈一直在旁边沉默着。 “那么,我们要用这一万兵力,北上济北,绕开兖州,再南下进入东郡,击破袁绍的三万兵马。” 张超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带着快要被洗脑的狂热。 “以将军的谋略,必能击退袁军!” “……好,就算我能击退袁军,”她问道,“然后呢?” 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渐渐发现了一件事: 当乱世来临时,不仅平民百姓没有做好准备,其实很多士族甚至是公卿也没有做好准备。 在黄巾之乱前,张邈张超兄弟都是两千石的郡守,张邈更是四处结交壮士,颇以侠义闻名,可以说他们在那个熟悉的,大汉王朝的框架里,工作做得一直不错。 但是当乱世来临,考验一位地方官的重要标准变成了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领地时,有些人就露怯了。 ——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天生的将才,他们大部分都仅仅是大汉的官僚而已。 少数表现优秀如刘表这样的人,可以用阴谋和手腕将自己无法领兵打仗的劣势掩盖起来,更多的地方官就像路边的草芥一样,就像颠沛流离的庶民一样,一片片的死,一家家的死。 刘岱死了,刘虞死了,刘繇死前也已极其落魄,孔融需要太史慈单枪匹马出城去请救兵,诸葛玄若是没有她遣人去接,恐怕也一样死得不怎么好看。 而面前的张邈张超兄弟也是其中典型。 他们是有家业,有私兵的,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赢一场战争,以及战争又意味着什么。 他们只是还在用昔日的价值观,昔日为人处世的方法,盲目而热切的想要救一位朋友。 “如果袁绍没有受到任何其他方向的阻挠,仅仅只有小沛一支兵马去援救东郡,并且我们击退了袁军,”她说道,“我可以为二位简单推演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首先是——袁绍绝不会善罢甘休。 “濮阳距离邺城只有二百里,轻骑一日便能到达城下,可称卧榻之侧。不必说袁绍,天下任何一个诸侯都不会容忍这样的叛逆,否则邺城岂非日夜不得安宁? “而邺城距离濮阳又这样近,袁绍想要增兵是极容易的,冀州有多少兵马?听闻不下于二十万之数,这支大军很快将到达濮阳城下,并且带满补给。” 张超眼睛里的急切消失了,他看起来有点迷茫,也有点委屈,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被哥哥阻拦了。 “将军思虑周全,”张邈的眉头深深皱起,“为我等所不及。” “但我还没说完,”她说道,“孟卓公,袁军想至濮阳城下,一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