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这支斥候队的队率乐出声来,“你这蠢妇,这里隔河便有贼军,哪会在城外给你留一口水井!早都填平了!” 少女听了这话,抬起脸来,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原该令队率勃然大怒,甚至狠狠地抽她一鞭子的,可她生得清秀漂亮,嘴唇原也该鲜活饱满得像一朵花似的,现在却干枯开裂,与枯萎的田地一般。 口渴成这样,的确也该着急。 何况她瞪他时,还带了一份委屈,仿佛撒娇似的一个眼神熨帖在他心上,立刻将那点怒气抹平了。 队率很快便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城中有井。”他说。 “妾又进不得城,”她仿佛泫然欲泣,“将军戏弄妾。” “你可愿进城打水?”他的目光在她脖颈,肩膀,腰肢间来回流连,身后的一队斥候跟着便发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声。 少女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只是睁大双眼: “将军当真?” “令你们全部都进城,这我断然是做不得的,不过你们那车上必已备了水罐,一会儿十几个力气大的妇人赶了车,跟我们一起进城打水便是,”这个小胡子男人停了一下,忽然又改口,“二十几个吧,再挑几个进城……嗯,进城便是!” 他与少女间的调笑并没有令城上的守军警觉,甚至见了这支百余人的流民队伍来到城外不远处停驻,有几个小军官还连忙跑去问上级能不能也出城去挑几个妇人进城。 他们并不警觉,理由也很简单。 河对岸有一支“健妇营”,他们是听说过的,但健妇营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妇人总会随军,做些或轻或重的活计,偶尔迫不得已时也会承担一部分战斗任务。 但攻城,是所有的战斗任务中最为艰苦卓绝的那一项,天下断不会有人将这种任务交给妇人去。 况且重兵的确在仓亭津,但仓亭津离这里不过数里,城中亦有数千守军,范城附近又已坚壁清野,放眼望去,目力所及范围内全无遮拦,只有一片荒原,伏兵无处躲藏。 放几个娇滴滴的小妇人进城,又会有什么相干?城中若是缺了民夫,原本也要外出掳掠的。 他们想得那样轻松,那样愉快,并且因为某些幻想而感到浑身燥热时,城门便渐渐地开了。 斥候们在前,妇人们推着辎车在后,城门两侧有十几个守军笑嘻嘻地围观,而就在他们百余步外的地方,那些原本该停在五里、三里、城外的妇人们,不知怎地也就跟着一股脑地涌进来了! “蠢妇!蠢妇!不能进这么多人!”城门司马搂着一个妇人走过来,见此情景立刻破口大骂,“将她们赶出去!赶出去!” 可是为首那个身材高壮,皮肤黝黑的妇人听了他的话时,一点也不见刚刚的奴颜婢膝,脸上也不再有那样小心的赔笑。 她从身旁的辎车上摸出了两柄手戟,转身先踹开身前一个守军,暴喝一声再将一柄手戟丢了出去! 那手戟来得又快又狠,全无预兆地扎在了部司马的胸膛上! 当城中守军慌忙地点起一堆干柴,再将一捆又一捆的干柴投入水桶,洇湿后丢进火中,升起浓烈而笔直的狼烟时,岸边的臧霸也见到了那滚滚的浓烟。 他换上了戎装,他的士兵们则扛起了土袋。 “可见了那狼烟吗?!”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拎起自己的长戟,“那是健妇营先拔头筹!” 他凶狠地盯着士兵们,见到他们满脸惊骇,臧霸又大吼了一声,“尔等岂不如妇人哉!” 岂不如妇人哉?! 当士兵们神情中的惊骇转为战意时,黄河南岸的战鼓声也再一次敲响了! “攻营!攻营!攻营!” 范城的狼烟尽管能令仓亭津的守军一目了然,却还传不到邺城。 但今日袁绍府中,几乎所有的谋士都到齐了,也包括了青州的郭图,范城的荀谌。 案上也不再有切成小块的甜瓜,甚至连角落里也不再有冰盘,而最不寻常的一点是,所有谋士在走进来时,脸色都与往昔不一样。 他们不再彼此打量,也不再用眼神挑衅。 他们的主公也不再摆出那种懒散而无所谓的神情,他居于上座,用冷酷而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下首的谋士和武将,当看到他们的神情也如他一般严肃时,袁绍终于开口了: “并州军内乱,吕布劫持天子至濮阳,我当如何?” “臧子源反叛在先,张郃高览投敌在后,而今并州军中‘内乱’,天子被胁至濮阳,刚好东郡郡守已叛,张氏兄弟的贼军又可为援,”审配说道,“岂不太过巧合?” “天下断无这样的巧合!”田丰厉声道,“主公须早做决断!” “主公若欲兴兵,须早下令多造舟船,缮治器械,而后方可渐营河南。”沮授说道。 那些不同的意见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了。 因为这种冥冥之中的巧合,很难不被认为是有一只手在推着它走。 有人撺掇臧洪反叛,有人就前来救援。袁绍麾下的数员大将一个个派过来,一个个便消失。 在袁绍原本的预计里,天子是插翅也难飞到徐.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