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变得又快又尖利,失去了往昔那从容不迫的典雅风度: “怀王是如何而死的,令君知否?”天子说道,“他喝了鸩酒,他们说那酒喝下之后,腹痛如刀绞,脑裂而——” “陛下!”杨彪大声喊道,“刘备非董卓,陛下不必有此虑!” 天子的那双眼睛从冕旒后面幽幽地望过来了。 那不是少年的眼睛。 那是一双日日夜夜都被噩梦所禁锢,因而飞速苍老的眼睛。 “他非董卓,身边也没有李松李儒么?” 李松为更始帝刘玄杀了孺子婴,李儒则为董卓杀了刘辩。 更始帝也姓刘,也未必想杀一个痴傻的废太子,但只要他一步步向上走,会不会有人想要替他铲除这些路上的绊脚石呢? 杨彪上前一步,突然跪拜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若有人行此不臣之事,”老人颤抖着说道,“臣当以颈血溅之!” 被天子怀疑有不臣之心——至少下属有不臣之心的刘备现在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他盘腿坐在竹席上,认认真真地编着一顶草帽,甚至徐庶走进院落时,刘备都没有察觉。 一只蜘蛛飞快地从竹席上跑过,竟然也从这个擅使兵刃的老革身边逃了一条命。 徐庶咳嗽了一声。 “主公。” “元直!” 刘备将草帽放下,起身欲迎时,徐庶早已经几步上前,不曾令主公走下台阶。 “主公有这样的闲情,”徐庶笑道,“军中大可放心了。” 刘备脸上立刻挂上了不安。 “我非偷闲,实在是……”他支吾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跺了跺脚,“元直可知我心事?” 刘备屯于古城,曹操屯于宛城,两军已经对峙很久了。 曹操无法去迎天子,刘备也不成,似乎谁只要动一步,对面立刻就会扑上来。 但因为双方占据的不是营寨,而是坚城,于是又都无法主动发起进攻。 从冬天到春天,从春天到夏天,就这么守了半年,守到城中有些士兵偷偷摸摸地娶了媳妇,甚至因为前军来得更久,已经有几个人幸福地当上了父亲,被人羡慕极了。 但这种幸福是建立在刘备的痛苦之上的——他的士兵在这里屯着,什么也做不了,哪里也去不成。 北方袁绍的檄文一下,这种痛苦立刻升级成了煎熬。 他想到了各种方法去激曹操出城决战,包括但不限于让帐下的文人写信骂他卑鄙无耻,骂他父祖趋附宦官,骂他为人子不孝,老父亲避祸徐.州,他竟也能领兵来屠;骂他为人父不慈,骑了儿子的马逃命,将儿子留在乱军之中。 但事实证明,曹操是一个堪为敌手的枭雄——他出兵时雷霆万钧,守城时则静水深流,反正简言之,曹操不想打,不出城,就是蹲着,爱骂就骂,反正南下的是袁绍,他是不急的。 ……于是刘备抑郁了,编起了手工活解压。 “主公既欲急胜,何不与曹操决一血战呢?” “我欲战,他欲守,”刘备叹了一口气,“如何打得起来?” 徐庶摸摸小胡子,“主公只知檄文,却不知天子曾降诏?” 刘备迷惑了一会儿,“我自然是知道的,却有何用?” 这位小胡子文士脸上露出了一个隐秘的微笑。 主公虽为汉室出身,却并非举孝廉茂才出仕,而是由公孙瓒举荐为部司马,一路领兵打仗出来的,因此天子降下的那几道诏书有什么样的作用,他也察觉不到。 “主公既欲诱曹操出战,何不悄悄派兵,袭取许昌?” 刘备有些迷惑地睁大眼睛,“我袭取许昌,自是为了将宛城与兖州拦腰截断。” “不错。” “但如此一来,荀彧自兖州出兵,曹操自宛城出兵,我岂不是要被两军夹击?” 徐庶又摸了摸胡子。 “主公,天子降诏了啊。” 无论是刘备,还是关羽张飞赵云陆廉,这群武人一时半会都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含义。 但对于曹操来说,“天子降诏”这四个字的魔力是超乎寻常的。 荀彧是他之子房,这不错,但他也曾是朝廷的守宫令。 与许多颍川出身的士人一样,荀彧对于匡扶汉室也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 因此在接到朝廷的征令之后,鄄城立刻传出消息,荀彧也病倒了。 就同为颍川出身的徐庶猜测来说……荀彧说不定是真的病倒了。 但这不重要。 “主公,若曹操使了这样的计谋,率军袭取鲁国,欲断徐.州与青州之路,陆辞玉将军会如何?” “不待我出兵,她必先领军击之。”刘备回答得极快。 徐庶嘴角一翘,“曹操对荀文若也有这样的信心吗?” 这位主公忽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在这间并不大的屋子里疯狂打转! 曹操若是对荀彧没有信心,他会怎么样? 不错,兖州尚有夏侯惇主持军政,但荀彧镇守鄄城,兖州的粮草都在他手中! 因此曹操一定不能等到刘备军已至许昌城下,再与荀彧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