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追不追!” 一片欢呼声中,张超仰起头,将视线从两翼收回,望向整片战场。 鲜卑骑兵死得并不多。 他们没有击溃他的阵型,并不是因为这些骑兵的马是驽马——其中确实有些是驽马,但这些鲜卑人的骑术非常好,总能坐稳身形,保持战斗姿态,也不是因为那些鲜卑骑兵的武器不精——他们的武器已经比之前那些步兵精细许多,至少用的都是铁器了。 他们不能赢下这一场,是因为他率先下令重新维持阵型,而鲜卑步兵却没能做到。 那些步兵也许是伪装的,但在溃散中真的跑散了阵型,也许根本不是伪装,而是一群原本就是用来诱敌的杂胡奴隶,他们无法冲击汉军正面,汉军得以将兵往两翼增援,这才是骑兵冲不下这一阵的真实原因。 ……如果他没有及时警醒,在阵型松散的情况下被这支骑兵冲击呢? 骞曼的主力毕竟未损,驱策着大军渐渐向北撤去,张超则不准备立刻追击,毕竟往北就是冀州地界,他不准备在这一条危机四伏的前线上走得太远。 因此陆白领了一小队骑兵前来时,天色还未晚,战场还没打扫干净,还有一串儿俘虏被军士拉过来,请示张超该怎么处置。 “这百十来人有什么值得处置的,”张超很是纳闷,“砍了头,丢进黄河便是。” 陆白想了一想,立刻制止住了他。 “孟高公,且先莫杀,”她说道,“或许有用。” “小陆校尉要民夫来用?”张超会错了意,“那些胡狗听不懂言语,当民夫也难用的。” 她想了一想,“不当民夫,或有别用。” 藏貊的手脚都被捆住,头也被重重地打了一下,因此昏昏沉沉了半天,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只能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从上至下的那股疼痛,以及鲜血流过颜面的温暖。 他和其余几十个俘虏一并丢在板车旁,有兵士在不停地将战死的同袍搬过来,准备点齐了人数,确认了身份之后再埋葬。 不管是对于鲜卑人还是汉人来说,这都不是好活,因为那些再也无法相见的死者中有他们朝夕相伴的兄弟,而这些兄弟又无法得到一个体面的安葬,这就更令人悲伤了。 藏貊觉得自己也得不到这样一个葬礼了。 他若是死在家乡,原本是可以牵一头肥狗来,在狗身上盖上他最好的那件皮衣,再加上他最喜欢的那张弓,还有一袋箭,这些陪葬品与他的□□都会经过火焰的洗礼,而后在族人充满悲伤与称颂的歌舞中,他将牵着自己的爱犬启程,去往遥远辽东的那座圣山。 现在他什么也得不到了。 这个人就这样昏昏沉沉地靠着自己的奴隶,默默地流泪。 直到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个头人,”那个清冷的女人声音在他的头顶高高响起,“头人一般是听得懂一点汉话的。” 他愕然地抬起头。 张超打量了一会儿陆白,又打量了一会儿那个灰头土脸的男人。 他很想知道陆白是如何看出这人是个头人,陆白似乎听到了他心里话一般,递给他一张弓。 “这是角端弓。”她说道。 那个鲜卑男人愕然地瞪着她看了半天,然后突然用生硬的汉话开口了,“可你是个妇人。” “我听说鲜卑与中原习俗迥异,头人议事时,妇人亦可在旁出谋划策,”陆白很平静地说道,“我是妇人又有什么关系?” 直视女子是于理不合的。 但张超忍不住又看了看陆白,感觉心中诧异极了。 陆廉姐妹都是雒阳人,乱世来临前也没有什么名声和官职,更没听说贸贸然去过边地,她到底如何知道这些异族之事? “张公宽仁,或可饶你一命,你要用什么来报答张公的恩德?” “将军……将军天威,只要我有的,都给你们!”那人惶恐得浑身都在颤抖,“不知——” ……难道是要粮草财物? 张超深思了一会儿,看向陆白时,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且来讲一讲,你们的头领是谁?” 这支鲜卑军的头领是檀石槐的孙子骞曼,年纪尚轻,同堂兄魁头多有争执,因此二人分了两支兵马南下。 不过就在昨日,魁头领不足百骑逃到了骞曼军中,狼狈至极,堪称是仅以身免,大概以后威仪不再了。 张超忍不住发问了。 “既然曾有龃龉,他如何还敢投奔骞曼?” 那个名叫藏貊的小头人眼睛里全是迷惑,张超不得不将“龃龉”转化成更简单点的词汇,于是他领悟了。 “魁头虽然走,步度根尚在,且又领数部之众,”小头人说道,“骞曼急切间动手,恐怕不能服众。” 他这样说完,面前一男一女两个汉人军官开始沉思起来。 对于张超来说,他得先尝试代入鲜卑人那种混乱的社会关系中去:鲜卑人生活环境恶劣,想要对抗外敌,就必须结成部族,并肩作战,他们甚至有兄终弟及的习俗,就为保持每一个头领都是强有力的青壮男子。 ……但他们父子兄弟之间又能杀得全然不要脸面,对于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