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上,一身战甲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晕,如天神下凡。 “大汉有了刘使君,”他们这样窃窃私语,“三兴有望了啊!” “当统帅的总会有压力,”她同张辽和司马懿这样解释一下,“这没什么丢人的。” 司马懿撇了撇嘴,却没吭声。 “如果你的身家性命,还有成千上万人的生死皆决于你一人之手,”陆悬鱼说道,“你也会忧虑不安的。” “在下觉得,在下才疏学浅,或许将来也没有什么领兵打仗的本事,”司马懿声音平平地说道,“但行事自若以处,在下还是做得到的。” ……这人心理素质这么好的吗?她歪头看他一眼,决定有机会试试。 但他转过脸来,又问了她一个问题: “将军也是如此吗?” 她在每次打仗之前,也会忧虑不安吗? 营里正在忙,忙好几件事。 将军写信回来,说要建一个破阵营,要挑沉着冷静身材壮硕力气大的老兵进营,要给这一营配全新的武器,等将军回来时,还要亲自带这个营训练! 这是什么待遇!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待遇啊! 跟将军混个脸熟,就意味着跟中军营的亲兵们也混个脸熟了,那接下来只要将军身边的亲卫有了空缺,是不是就有机会得到内推了! 破阵营的待遇就更不用说了,别的营吃饭,这个营是要吃肉的!虽然没有那么多鲜肉供给,但穷人家苦出身的兵卒哪里会嫌弃肉干熬的汤!况且他们连饭都吃的比别人好些,将来上战场难道还怕没有功劳和犒赏吗?! 于是自从消息传出来,兵营立刻就炸了,无数人白天忙活,夜里也忙活,跟个耗子似的一个帐篷钻一个帐篷,队率的路子走不通就走功曹的,功曹的走不通就厚着脸皮去求求部司马。 他们想得那样简单,以至于太史慈不得不出来提醒他们。 “此营与先登无异,待敌军马铠兵至时,旁人或可退,破阵营却是一步也不能退的!” 这一点也没吓住士兵们,他们嚷得更大声了。 “不就是骑兵吗?谁没见过呀!” “长·矛一上,还用剁什么马腿!” “咱们都是经过见过的,将军!你就放心吧!” “太史将军,选我!选我!我不怕死的!” 这样嘈杂的声音每天喧哗在军营里,气氛衬得更加燥热,于是另一件本来不需要士兵们去忙的事也就跟着忙起来了。 快过年了。 才十一月下旬,各种过年吃用的东西已经跟着寒衣送过来了。 士兵们排队去取,兴高采烈地拆包裹,然后边看边哭,边吃边哭,边睡边哭。 哭过之后他们立刻也开始忙着往家寄东西了,官渡这里没有村镇,但大军驻扎的地方一定有平民跟着,因此他们还是能买到点当地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里有什么特产吗?没有吗?有染色染得很漂亮的布吗?有手艺精巧的铜簪吗?有新奇的花布纹样吗?有糖人吗?有果子干吗?有大蒜?大蒜来点也行啊! 花点钱不要紧,他们冲锋陷阵赚来的赏赐就是为了花的!这个岁除他们是一定回不去家了,那要是这些土特产能带回家当年货也不错啊! 再说他们不怕破费!只要能选入小陆将军新建的那一营,银钱布帛粮米什么都有了!现在把身上的东西都送回去,将来再背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回家! 当陆悬鱼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座列阵迎接她的军营时,司马懿从她的脸上得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三军将士士气那样高昂,她微笑着,注视着他们,直到太史慈走近,她跳下马时,她的笑容看起来都那样平静愉悦。 在听到太史慈选拔兵卒时,士兵们踊跃的表现时,她甚至很高兴地伸手去拍一拍那些被选中面对袁绍马铠兵的人。 但她怎么会发自肺腑地感到高兴呢? 她一样也会忧虑,也会焦灼,也会感到她身后背负着无数人的性命。 似乎很早以前便是如此,而今她终于也学会了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