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示给袁绍的诏书已经发出去了——当然刘备这边的文臣武将还不能加封!袁谭还在城下呢!仗还没打完!先嘴上夸夸!等真退敌了,朝廷无忧了再给封官加爵! 诏书印绶礼物都是给匈奴的。 天子下诏,待南匈奴单于栾提呼厨泉宠以殊礼,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除印绶外,另有冠带衣裳、刀剑弓矢。 匈奴少年作为使者,代单于受了这些赏赐,他很谦卑地跪在地上,将额头紧紧贴着地,伸展开已经残疾的臂膀,行了一个最郑重的礼节。 “大将军不曾负匈奴人,”热泪从他的眼睛里滚落下来,“蒙汉天子如此恩荣,我们感激不尽。” 她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又闭上了。 她蔑视那些沉重而冰冷的玩意儿,蔑视它们所意味的等级和权威,她包里至今还有那么一个绿油油金灿灿的东西,她知道有无数人愿意为它付出生命。 但此刻她不能蔑视它。 也不能蔑视为它而死的人。 主公望着那个少年,温和地开口了: “你愿意受汉家赐姓么?” 立刻有人将不寻常的目光投了过来。 这个少年身份并不高,据说只是一个小部族头人的幼子,族中很贫寒,即使头人的儿子也不能时时吃饱穿暖,但他很伶俐,又很勇猛,因此被当做扈从送来跟着狐鹿姑,留在刘备身边,想要谋一个前程。 现在这个与奴隶无异的卑贱少年能得刘备这样问一句,在帐中某些人看来,简直是令人感到嫉妒的好运——这意味着待他回到匈奴时,他就再也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扈从,而将成为汉朝在南匈奴的代言人之一。 他甚至有可能留在中原!留在刘备身边!那是什么样的前程! 他们因此忽略掉这个少年脸上的伤疤,被白布裹着的眼睛,以及残疾的臂膀,用刻薄的眼神上下挑剔起来。 少年没有感受到那些目光。 他认真地想了片刻,又磕了个头,“小人愿受赐姓。” “既如此,”刘备沉吟了一下,“你也要改一个汉家的名,起一个汉家的字。” “小人跟随狐鹿姑大人来此,小人愿领狐鹿姑大人的汉名,”少年恳求地抬头,“请贵人同意小人的请求。” 那些目光忽然停滞,又移开片刻,像是终于想起这份殊荣意味着什么。 那的确也是个很机灵,很讨喜的人,他虽然不懂中原的规矩,却待这些来依附刘备的士族很是热情客气,真真切切想要融入进来。 ……他死了多久? 好像已经很久,久到他们听到这个名字时一愣后,才将他想起来。 的确不是一场容易的战争啊,那些人心头终于浮上一丝惋惜与感慨。 ——有抱负的人,机灵有趣的人,忠勇坚贞的人,通通投进这座熔炉中,出来的却只是史书的寥寥数笔罢了。 南匈奴的诏书与印绶问题解决了,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但且不忙,大家可以惬意地聊聊天。 先是杨修跟大家讲讲战事,讲讲三将军如何,温侯如何,张公如何,臧宣高如何,还有那位陆校尉又如何如何。 然后刘备表态,一定要尽快退敌,保证天子安宁。 再然后是士族们也跟着表态,矜持点的痛心疾首,夸张点的就开始抹眼泪,一提到朝廷被围困数月,那真是心痛得无法言喻,日日夜夜吃不下睡不着啊。 虽然失眠了几个月,但也没说去援助下邳,都在柘城这里往返跑。 趁着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刘备和杨修下座挨个劝说这群表演艺术家,诸葛亮凑过来,悄悄地咬耳朵: “大将军,一会儿寻了机会,且与承彦先生说说话。” 她转头,皱眉,上下打量小先生。 “干哈?”她很是不解,“你们俩一见如故,情同手足,结拜了兄弟不成?” 诸葛亮的脸色有点发青,不知道是被她噎的,还是突然觉得自己给她安排的这个任务难度系数有点高。 但他还是非常诚恳地继续跟她交流了一下。 “承彦先生从何而来?” “荆州。” “来此为何?” “来修复友情。” “荆州有粮否?” “有粮。” “军中有粮否?” ……她恍然大悟! 可算有办法解决俘虏的吃饭问题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张口就来,“先生你这浓眉大眼的,竟然也……” 诸葛亮睁大了浓眉大眼,“大将军此语,出何典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