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为一个小镇,但它实在太简陋,几乎没有木屋,除了泥屋之外就是仓促搭起来的窝棚,修建在一片没有将树木砍伐殆尽的山坳里。 到处都绿油油的,甚至有枝条快要垂进窝棚里,一看绿油油的叶子搭在帘子上,就感觉出窝棚时一个不小心会被叶片焦作人,至少也得拍拍鼻子,打个喷嚏才能放走,于是称“镇”就多少有些不体面。 但它看起来又是很体面的,因为有赤着胳膊,穿着草鞋,挑着扁担的人在村口处进出,当他们走近时,就会互相微笑着点点头,摆摆手,打一声招呼。 他们穿得和流民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褴褛破烂,但比流民胖一点,脸色红润一点,精气神也很不同,这就让她有些惊奇。 村口处有人在买卖东西,她下了马,一步步走过去,探头观看。 两边也是一胡一汉,卖的东西都是些很粗糙的陶罐陶碗,一看就是在村里新烧的,很便宜,一枚大钱可以卖一个罐,或者两个碗,或者三个小碗,卖东西的汉人一边嚷嚷,一边比划,买东西的鲜卑人就愣愣地看。 “这东西底子薄厚不匀!装水也就罢了!不能上火烧!不能上火烧!” 那个汉人小贩想象力就比较贫瘠,比划了半天也比划不明白“火”,最后诸葛亮受不了,上前磕磕巴巴地讲了一下,胡人明白了,很高兴地给了钱,抱着罐子走了。 小贩很得体地行了一个揖礼,“多谢先生襄助,若不嫌弃,小人愿进奉一碗,聊表谢意。” 碗递到面前,诸葛亮就有些懵,看看她。 她也有些懵。 “我们是来寻管使君的。”她说。 小贩那张粗糙的脸上顿时盛开了一朵花,“几位贵人是来拜访管公的吗?” 又有几个碗递到面前。 “天气炎热,管公处没有这许多碗,”他说,“诸位先拿去喝水,离村时还给小人就是。” 她眨巴眨巴眼睛,“那我要是一时半会儿不出来呢?” “若是小人已经回家了,贵人将碗放在这里就是。”小贩说得很自然。 ……她感觉好像有点受刺激了,转头看看张郃。 张郃不自觉缩了一下脖子。 “你,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她声音变得有点做作的柔和,“管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按照这个小贩,以及在他讲解时,往来也停下脚步,凑过来给她做讲解的村人所说的话,管宁是个很神奇的人。 这个村子最开始是鲜卑人的聚落,但后来有青州人也过来了,大家都是青壮年男女,语言不通,文化不通,矛盾很快出现,而且没有什么解决方式。仅仅是打水一件事,这群人就能从吵嚷到谩骂再到动手打架,混乱不堪。 然后管宁来了,除了教书,也在这里种一小块地,他抽空还准备了一堆桶放在井边,自己一桶接一桶地打水,提前打好放在那里。 【听起来是个简单的老好人。】跟着听热闹的黑刃也评价了一句。 有牛跑进他的田地里,啃了他种的菜,于是这位太守不声不响地将牛牵到阴凉处,让牛吃饱喝足休息好了,又给牛主人送了回去。 【……是个迂腐的好人。】黑刃吐槽了一句。 再后来有人因为财物纠纷吵到管宁这里来,让管宁评理,管宁也没吭声,自己掏钱补偿了那个声称受损的人。 【……是个5智力的好人。】 “……咳,然后呢?” “如此一些时日后,大家渐渐羞愧,”小贩说道,“而今邻里琐事都各自谦让,不敢再传到管公耳中。” “……胡汉也是?” “管公教导小人们,”小贩说道,“礼在诸胡为夏,礼失夏为诸胡。” 她搓搓脸,看看诸葛亮。 诸葛亮一脸受教的表情。 她看看张郃。 张郃悄悄又往后退了一步。 想在这样的人手里抢夺权力,压力就非常大。 时间到了晌午,阳光炽热,农人也都回到村子里了。 管宁在村落里的居所也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小窝棚,让人就很难相信这是个两千石的郡守待的地方。 这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文士戴着黑色的头巾,穿着粗白布裁制成的单衣,坐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垫子上,一群农人坐在他周围,神情专注地听他讲话。 他看起来就是不像干行政的,但她也不知道他这算是在干吗,这人稍微有点超出她的常识了,但毫无疑问,这是个在德行和学识上都凶残地碾压众人的大佬。 他们还没有走到那个窝棚门口,只是远远打量一下,有人跑进去通报了。 她转头,看向张郃。 “他很受人爱戴,”她说,“你看到他们看他的眼神了吗?” 张郃声音很低,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 “所以在下不就请大将军来了吗?” ……她就感觉有点脚软。 但是窝棚里的一个农人已经走出来,很有礼貌地请他们进去了。 她整整衣冠,声音也很低,底气也有点不足的样子。 “一会儿等我出来,”她小声说,“我打你一顿,没问题吧?” 张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