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去。 一根麻绳。 袁谭看了它很久。 “若非公则先生提醒,”他声音很平淡,“孤几乎忘记自己仍在孝期之中。” 其实除了那个默默窝在幽州的小透明二弟之外,袁家原本也没什么人还记得自己在孝期里了。 显而易见,刘备是没忘记的! 当他见到这位金灿灿的上门女婿候选人时,他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大公子好不好?太好啦! 大公子是袁家长子,身份又高,相貌又好,品行还这么的……品行……换下一个夸!大公子作战还很……作战…… 黄河旁搭起一片片的帐篷里,刘备坐一侧,袁谭坐另一侧,刘备这一侧还坐着一个不吭声的乐陵侯。 她一动不动,既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轻视,比如说打哈欠,嚼手指,东张西望等动作,同样也没有开口与袁谭寒暄。 她坐在那里,就像不存在似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你们聊,不用理我”的气质。 ……但她确实在那里啊! 她在那里,谁能硬着头皮夸袁谭会打仗啊! 好在袁谭这次来也不是标榜自己会打仗,他是来应聘好女婿的,他甚至亮出了自己的彩礼——只要刘备同意,他可以同刘备的兵马一起去打邺城! 除了邺城之外,什么都是平原公的! 哦不不不,他说少了,除了邺城之外,连邺城里的东西,都是平原公的!随便拿走! 他可以!他可以当大汉的狗! 【……你还记得他曾经的模样吗?】她同黑刃聊起天。 【你想不起来了?】 【我记得,】她感慨,【所以才感觉格外不适。】 【挺笨蛋,但也很有自信。】 【你再看他现在的模样。】 黑刃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观察这个人,【他现在的模样如何?】 【……有点疯。】 【不,】黑刃忽然道,【他特别清醒。】 大公子如今的无耻气质,似乎就连刘备也有些绷不住。 “公子斩衰三年,”刘备犹豫道,“此时议婚,恐惹天下人非议。” “在下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已三月不知肉味。” “公子……” 袁谭立刻又接上,“若平原公愿许婚约,在下必效死力!” 话说到这份上了,称得上图穷匕见。 刘备注视了他一会儿。 “就依大公子。” 陆悬鱼忽然动了一下。 但主公转过头,望了她一眼,制止了她的言语。 那是很陌生的一眼。 主公无论是在宫中的朝会上,在府中的例会上,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眼神,以至于时间久了,她总觉得,除了上战场之外,主公平时是个圣诞老人的模样,每次她凑过来,他总会笑呵呵摸出一包礼物给她,至于是绦子还是小麻花这个要开盲盒。 袁谭很是高兴,立刻以晚辈见礼,虽然他也还要一点脸,没有立刻口称岳丈,但亲热劲儿远胜刚刚进帐时,甚至已经急切地想要同刘备约定联军进攻冀州的日期了。 “这有何难?”刘备郑重地向他点一点头,“大军不需月余,旬日将至,我将先遣前军,襄助显思!” 酒席散尽,宾主尽欢,这场会面将要结束时,她没忍住。 “大公子。”陆悬鱼忽然开口。 将要走到门口的袁谭停下脚步,不解地微笑看向她。 “乐陵侯有何见教?” “你内疚吗?” 袁谭忽然愣住了。 他甚至将要想不起这句话的典故,就那样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后,脸上忽然起了变化。 “我那时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博取父亲的认可,做了许多荒唐事,”他说道,“此时回忆起来,确实不该。” ……那时荒唐? ……现在呢? 这个穿着一身金灿灿的锦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男人掀帘走了出去。 谁也看不出他尚在孝期。 谁也看不出他曾经那样执著地追求父亲的认可。 他现在像是终于自由了,甚至为所欲为了——但看着他的背影,谁也不会觉得他此时是快乐的。 刘备也在注视着他的背影,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帐篷里一时静了下来,直至车马声响起,他终于开口了: “他非真降。” “我能胜他。”她说。 “你胜他也要刀兵相见,”刘备说道,“何况今岁征兵,你只想带两万兵马去。” 她挠挠头,“主公有什么办法?” “我令南匈奴人襄助他。” “……南匈奴?” 刘备转过头看向她,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里面透着一股奇异的冰冷: “刘豹求我,说南匈奴曾与大公子有旧,我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