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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1 / 2)

罗兰今天来得很早。

他坐在她往常坐的位子上,看着眼前非黑即白的世界,垂着眼睫。

他今天没有扎马尾。

因为她有一次委婉地告诉他,他的马尾抵着她的腿有点不舒服。

铂金色的头发散在椅子背上,罗兰伸出手,捻起头顶上掉落的一片小花。

这片小花是什么颜色的呢?

罗兰从来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样,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分辨色彩。

他能够看到湖面吹起的风,泛着涟漪的波澜,暖橙色的下午时分的太阳,落在长椅上的花。也能够看到他记忆中一直想见到的那双湖绿色双眸。

罗兰从被抛弃的时候开始,就非常厌女。看到少女,他会由心而发地畏惧、逃避、胃部作呕。

被她领养的前几个月,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

她其实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好母亲。她做饭并不好吃,手脚也并不勤快,从来不会帮他洗衣服、叠被子,家务活固定两个人对半摊。

“我不是你的母亲,”她用指甲戳着罗兰的额头,“别叫我妈妈,听上去就跟老。叫我姐姐,听见没有?”

罗兰的额头被戳出了一个月牙形的、浅浅的指甲印。

罗兰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她撵出去干活。在餐厅端盘子,在面包店做销售员,为有钱人家的花园除草,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干过不少。不仅如此,他每天白天干活回来,晚上还要接着学习。

她会扔给他厚厚一叠书,然后靠在床头入迷地看着街头巷尾流传的话本,吩咐他背不完就不许睡觉。

十五岁的时候,她送他去测试神力。他点亮了五柱光,直接进了神殿,领了一个小小的职位,每天都有早八,一个星期只能回家见她一次。

“你不想去了?”她正在院子里晒衣服,抖了抖被单上的水滴,“那可不行,你不是讨厌女人吗?看到我就想吐吗?正好去神殿就不用见到我了,多好的差事。”

“神殿也有女人?”她把嘴里衔着的夹子拿下来夹被子,歪头看他,“哪里没有女人?起码神殿女人不多,你平时的工作也不常碰见,至少不用每天呆在家里,和我大眼瞪小眼。”

“是受委屈、被骂了才不想去的?哪个工作不用被领导骂?你真是异想天开,”她走过来用指甲点他的额头,凉凉的,湿湿的,还有未干的水迹,“被骂就不愿意去工作,哪来的钱吃饭?反正你天赋这么高,努力几年,等职位压过你领导了,还不是想怎么欺负回去都行?”

她总有一套歪理。

罗兰这个时候已经开始长个子了,他拔节的速度很快,快到每次进这个院子的时候,都在慢慢逼近她的身高,渐渐地,超过了她。

罗兰十九岁的时候,正式任职神使。

四年的时间,足够他在神殿和沃米卡立稳脚跟,虽然经常会感觉到孤独和寂寞,但是一想到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始终有一隅能够真正属于他,他就会变得很安心。

直到那个能够完全接纳他的地方,变成了废墟。

火烧到半夜,一整条小街道都变成了火龙,在漆黑的夜里肆意横行,虐杀着生命。

起火的原因是烟花大会上没有排查出的安全隐患。

罗兰在废墟前站了一夜,清晨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跪下来,开始呕吐。他什么都没吃,也什么都吐不出来,他只是觉得反胃。她那样爱惜的头发被烧掉了,她早上好不容易起了个早洗好的被子被烧掉了,她难得有闲情逸致种下的今年才开花的花籽被烧掉了,她没有亲人,她的名字和身份也彻底在这场火里化为灰烬。

罗兰呕吐了很久,双腿跪得发麻的时候才起身,他拖着长剑,走进神殿,关上了神殿的大门,设置了三层坚固的屏障。

傍晚的时候,他拖着红色的剑走出了神殿,坐在台阶上。

他闭着眼睛,就像现在一样。

风很暖,空气里有浓重的血腥气,不过因为屏障,除了他,谁也闻不到。

他幻想着,她能再次悄悄出现在身后,喊他的名字,慵懒的、倦怠的、生气的——

“罗兰。”

少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声音被风送进耳朵里,罗兰久违地感觉到暖洋洋的,好像浑身都泡在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里一样,她隔着一层白雾坐在他身边,一边往木桶里加水,一边说:“烫就要说,别像上次一样,烫秃噜一层皮还死倔不张嘴,怎么,请你说话要钱?”

声音再次喊道:“罗兰?”

罗兰的眼睫动了动,他的意识被抽离,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感觉呼吸急促起来,回过了头,希冀像是流星一样,从天边划过,转瞬即逝。

他看到少女疑惑的神情:“怎么一脸这么失望的表情?你以为喊你的是谁?”

罗兰闭了闭眼睛。

胃里再次翻涌起来。

他说:“公女,你今天迟到了三分钟,不过念在你每次都记得带枕头的份上,我既往不咎。”

“下不为例。”

*

阮笙觉得罗兰越来越奇怪了。

就好比,她每天把自己借给他当枕头借了大半个月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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