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臣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他注视着齐然的目光古井无波, 仿佛从不相识,只用沉冷的嗓音唤了声,“泽元道君。”
台下观礼的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掌门和诸位元婴真人还好, 当年苏祗一事时是见过泽元道君本人的, 可其他人向来只从传闻中听说过双尊,未曾有幸相见,如今齐然以这样的姿态出现, 难免思绪翻涌,揣测起两人的渊源。
齐然没理会众人的心思,他的视线越过高台,看向谢臣身后的人。
一个苍老的男子。
修真之人寿命悠长,驻颜有术, 除非功法特殊,每个人的容貌都大多停在年华最盛的时候。
而这样白发苍苍,气血两空的模样——
是重伤垂死之象。
齐然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他禁不住冷笑一声,看着这张脸,觉得真是可笑极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 久到他以为自己都忘记了的时候,他其实也尝过一次背叛的滋味。
那时他以为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可世事无常, 几经周折, 竟还是这样。
齐然弯唇一笑, 抬头看向谢臣。
他手中寒光一闪,“不知寒”陡然出鞘, 刺进谢臣的胸口。
鲜血飞溅。
齐然却不迟疑, 还是淡淡笑着,利落地抽出了剑。
他声音很轻,吐字也很慢, 仿佛要将什么铭刻于心,“谢臣,你很好。”
谢臣神色顿变,头疼欲裂,他踉跄了一步,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口,死死地盯着含着笑站在自己面前的齐然。
眼前仿佛在这一瞬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但他还来不及捕捉什么,巨大的痛苦汹涌而来,直击在心口,让他面色惨白,喘不过气。
谢臣向来沉稳的神情也维持不住,慌乱地就想张口说点什么。
可是齐然却不再看他。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像祭拜逝者一样倒在了地上,“恭贺昆吾剑君大喜。”
贺词送罢,他拂袖而去,丝毫不曾停留。
谢臣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
可正如流沙逝于掌心。
终于也都没有了。
谢臣咳嗽一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心口一痛跌倒在地。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耳畔却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穿过悠悠岁月的洪流,翻找出漫长而无趣的记忆中, 那道刻在心底的浓艳笔墨,那个遗忘过的人。
“齐然……”
他终于挣扎着,喊出了这个名字。
可再也不会有人回应。
**
半个月后,剑宗已无人再敢谈论那场戛然而止的结契大典。
双尊反目,泽元道君重伤剑君一事,也被掌门人下了封口令。
观礼的弟子不知缘由,摸不着头脑,可剑宗掌门却猜出了大半。
那时谢臣公然将人留在昆吾峰,费心费力地助人养伤,又做了那么多破例的事,追到天元宗去,已然足够明显。
若不是阴差阳错,苏祗……
靖和真人从掌门那里得知这些事情后,也是面露惭愧,默然不语。
只是这些事,这些人,到底是和齐然无关了。
他回到天元宗,便再一次闭了关。
谢凉怕他一个人出事,紧跟着他的脚步,也还是没能追上,直接被拦在了门外。
他沉默着,脸上难得不是嬉笑的模样,在院外徘徊许久。
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齐然出关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正值寒冬,雪云浓厚,天色阴沉如黄昏。
他推开屋门,眺望了一眼远处的山脉。
“不知寒”在空中飞舞一圈,剑尖接住一片六角冰花,殷勤地献到主人面前。
齐然淡淡地勾了下唇。
他随手撩起鬓边垂落的发丝,忽然瞥见院门处仿佛跪着一个人。
大抵是雪下了许久,那身玄色衣袍被雪浸透,白茫茫的,一眼望去仿佛与雪景融为一体。
齐然唇边的笑意慢慢敛去。
“不知寒”长鸣一声,呼啸而去。
“回来。”齐然冷喝一声。
“不知寒”去势一顿,缓缓地停了下来,但又实在是不甘心,于是重重地劈向了一尺外的雪地。
地面裂开一道缝隙,剑风削断了谢臣的一缕发丝,身上的雪簌簌而落。
他的身形逐渐清晰。
发冠凌乱,面色惨白,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凝固着血红的冰霜。
实在是狼狈。
但齐然却没有半分的触动。
他甚至露出了一丝厌烦,遥遥地看了谢臣一眼,连走近分毫都不愿意,“剑君这是做什么?”
谢臣望着屋檐下的人,一瞬也不敢错过,“你进阶了?”
似乎是许久未开口,他的嗓子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