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漓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闭上眼睛装睡。
额头上的大掌移开:“不烧了。”
平稳无波的语气中,温漓莫名听出了一点高兴的意味。
不烧了……
对,他昨晚好像发烧了。
温漓努力平缓呼吸,假装被打扰了睡眠微微躲了躲。
腹|下被什么滑腻的触感擦到,安德烈看着偏离开自己胸膛的温漓圈在对方腰间的手微微使力。
正在忐忑装睡的温漓感觉腰间被抬了抬,下一刻他平平整整地躺在了床上。
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温漓忍不住将双眼睁开一条细缝。
他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宽肩窄腰,流畅的肌肉线条没入腰窝。
下一秒,他撞入一双平稳无波的金色眼眸。
温漓:……
他现在装睡还来得不及吗?
叠的方方正正的衣物递到眼前,最上头的是他自制的简易口罩。
温漓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朝自己脸上摸去,入手根本不是粗糙的布料,他用来遮挡脸的简易口罩不见了。
眼睛中闪过一丝惊恐,他捂着脸低着头,脖子僵硬的好像枯树。手指慌慌张张朝后颈摸去,特意扣的绳结依旧牢固,感受着布条粗糙熟悉的触感温漓松了口气。
还好,脖颈没被看到。
雄虫的身份没有暴露。
温漓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入眼依旧是那双冷静的仿佛不会沾染半分情绪的金眸。
忐忑不安的心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你淋了雨昨晚发了高热,我脱了你的衣服,给你喂了水。”
安德烈没有说温漓的口罩是他在梦魇中挣扎时自己弄掉的,对方发了高热就算口罩没掉后头喂水吃药的时候他也会摘下,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紧握着被子的指骨因为用力泛着青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像是在害怕。
安德烈退后几步,低声:“抱歉。”
温漓本来还很紧张,可是安德烈这一声低低的抱歉莫名让他心中纷乱的情绪化了大半。
“你先穿好衣服,我不看你。”
看着站在自己三步开外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温漓抿了抿唇朝放在床边的衣物伸出手。
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然后下一刻忽然消失,一声惊呼。
安德烈忍住回头的动作,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你怎么了?”
温漓看着自己腰腹手臂以及大腿上缠绕的纱布神色复杂,指尖划过伤处摸到了陌生的滑腻感,他嗅到了药膏的味道。
纱布,药物……
头脑中似乎有什么破碎的画面浮现,口齿之间仿佛还能感受到苦涩的味道。
温漓瞳孔缩紧,他想起来了。
昨晚他发了高热,有人喂他吃了什么。
那几乎要将他烧死的高热能褪去,他吃下的大概率是退烧药。
这里除了他就是安德烈,喂他吃药不可能是别人。
可是,安德烈是从哪里得来的药?!
温漓心头一跳,猛地扭头看着信守诺言背对着自己的安德烈,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安德烈立刻回头。
四目相对,他看见了一双沉黑如墨的眼眸,那双眼中含着什么剧烈的情绪,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他的买主穿好了衣服,朝他举起裹着纱布的手,他苍白缺水的唇畔紧紧抿着,背脊微微发颤。
安德烈清晰地记得那背脊有多么单薄,倚靠在他怀中每一次呼吸都会下意识地轻颤,最后终于在他笨拙地安抚下逐渐平缓。
温漓的墨眸紧紧盯着安德烈,他已然发现安德烈脚腕上的铁链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他拴在门上的铁链,那条铁链足足有婴儿手臂粗细,钥匙仍旧还在他睡前放置的地方。
温漓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门上的铁链去哪里了?”
“被我掰断了。”
温漓目光落在安德烈的脚踝上:“脚链也是?”
“是。”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知道真相的时候温漓仍然忍不住吃惊,但更多的是惊慌和后怕。
他还以为铁链锁门很安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原来雌虫的力气如此巨大,他这些天一直都是用铁链锁门才得以安睡,自诩心细考虑周到,现在看来真是可笑。
温漓抬起眼看着不远处的安德烈,语气冷冷:“你既然能掰开铁链为什么没有离开。”
安德烈清晰地感知到了温漓的变化,对方看着他等待眼神很冷很凉充满了警惕,和昨晚毫无防备窝在他怀中的模样截然不同。
安德烈缓缓放下抬起的脚:“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
温漓愣住了。
农夫与蛇的故事见得多了,他都忘记了还有田螺姑娘的故事。
安德烈想要报答他。
这话温漓并非第一次听了,但是却是第一次被他放在心上。
他看着安德烈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像是高悬于天空的太阳,青天白日之下全然是光明磊落。
很难怀疑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会心怀不轨。
他应该能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