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照临的指腹停在了谢不为的眼尾,温热的泪湿润了他的指尖,他顿了一顿,又忽然放下了手,俯身吻上了谢不为的泪,微咸弥漫在唇齿之间。
他的吻如细密雨点般顺着谢不为的眼尾一路往下,厮磨几轮之后,最终贴在了谢不为的耳畔,又紧紧抱住了谢不为,气息微喘,“卿卿,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
“永远不要离开我,卿卿,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自吴郡归来后,不过一月时间,朝中就发生了太多太多与萧照临有关的变故。
在此期间,谢不为虽一直陪伴在萧照临身侧,而萧照临也一直不吝于向他袒露自己的心绪,但他总觉得,他与萧照临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
见也摸不着的隔阂。
直到今日,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那层“隔阂”究竟是什么——
畏惧。
他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过,萧照临在畏惧与他分离。
在他眼中,无论萧照临表现出喜、怒、哀、乐何种情绪,但背后,总有一股孤傲之气在支撑着萧照临。
而这股孤傲之气,又使得萧照临在无论何种境况之下,都始终游刃有余,并不沉溺于任何一种情绪,就好像,萧照临天生便该是所有人的依靠,便该成为所有人的依靠。
既如此,那么,在萧照临身上,就不该出现“畏惧”这一种感情——
身为储君,身为未来的天子,身为将来全天下百姓的依靠,又怎可有畏惧之情?
所以,就连萧照临自己,也在极力地掩饰着这一种人之常情。
纵使,应当在很久之前,萧照临就已经开始畏惧失去身边的亲人,畏惧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而至此时,在萧照临身边最后一个至亲之人也离开了之后,他积攒已久的畏惧之情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如滔天的巨浪般,在一瞬间便冲破了所有的阻碍,汹涌地翻腾而出,直向他奔来......
但却也只是,温柔地将他包裹。
正殿之中灯火暗淡,唯有萧照临身后的一盏宫灯怯怯地发着亮,周围的一切便陷入了昏暗。
光线从身后而来,只堪堪照出了谢不为与萧照临相拥的轮廓,却如同金色的画笔勾勒,便像是,孤独的世界中,两簇已融为一体的火光。
谢不为的声音已然哽咽,他亦紧紧环住了萧照临的肩,“景元,你不会是孤家寡人的,你身边还有很多很多在意你的人......”
“不。”萧照临将谢不为拥得更紧,语气中渐渐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偏执,“可我只在意你。”
“如果你也离开了我,那我就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含住了谢不为的耳垂,潮热的气息便如藤蔓般顺着谢不为的肌肤,一点一点蔓延至谢不为的面颊、下颌、脖颈乃至......衣襟之下心脏跳动之处。
但这一举止,在如今的情况下,却并不像有情人之间的缠绵暧昧,而更像是溺水之人紧紧攀住了水面上最后一根浮木。
“卿卿,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不知为何,此时,谢不为环着萧照临肩颈的手臂略有一颤,又如此沉默了许久。
正殿内外已是一片沉寂,更漏之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一滴一滴,啪嗒啪嗒,落在了铜盎之中,像檐下的春雨,像山寺的钟声。
谢不为不由得寻声抬眸看去,在宫灯不能完全照亮的地方,铜盎中的积水正在微漾,一圈一圈的涟漪泛着深渊一般的青黑色光泽,无端让谢不为想起了萧照临的眼睛。
危险,却又有着足够诱人涉足的吸引力。
谢不为的呼吸猛然一滞,须臾,他慢慢阖上了眼,再任由自己安顺地将下颌搭
在了萧照临的肩上,缓缓一叹:
“好,我答应你。”
*
太安十四年,二月初三。
自萧神爱被劫走后的三日来,纵使皇帝、庾氏及殷氏将整个临阳与京畿翻了个遍,但都未曾寻到一点萧神爱的踪迹,也并未查探到那数十黑衣人的来历。
更无证据证明,这一切是与萧照临或袁氏有关。
皇帝终有不耐,即使庾氏与殷氏还未放弃,但他却再不依从,而是直接下令命殷涛即日启程前往京口,也命庾氏不可再插手永嘉公主之事,又封锁了消息,只允殷氏私下寻找永嘉公主。
又两日,袁氏贪墨一案也终有了结果。
皇帝在二月初五的朝会上宣布,罢黜吏部尚书袁烨,免去其余袁氏子弟的官职,并皆判流放广州,而袁氏妇孺,则视为罪臣家眷跟随前往。
至于袁大家,已为出嫁女,又有抚育太子与永嘉公主之功,并不受此牵连,但皇帝也格外下令,袁大家不可再出含章殿。
只是,有些违背常理的是,皇帝并未收回袁大家代孝穆袁皇后所掌的皇后玺印,倒让人嗅出了些许深意。
这深意多有讳言之处,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即使后位已空悬了十余年,而看起来庾妃也最有希望入主中宫,可皇帝却并无再立后的心思。
说回此番结果,对萧照临与袁氏来说,确为现下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