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笑了一下,便轻而易举地离开了呆住的人群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撑着手,他出神地望着漆黑的天幕。
天幕底下,是一条沉静地流淌的江。
附中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依山傍水。当初有搞房地产的公司看中了这块地皮,想把这里做成江景房,但因为当时附中校长的坚决反对而失败。
风水宝地是风水宝地,但也有意外发生。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传来一个消息。
——有人跳江死了。
姜铭书的心脏狠狠一跳。
他转过头问正在聊这个话题的人:
“谁跳江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让刚刚还在说话的人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照常讲下去:
“唉,能有谁?就是高三竞赛班的那个刘吉晨。他会走到这一步我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为什么?”
那人摇摇头。
“刘吉晨的妈妈之前来学校里闹过。好像是她让刘吉晨走竞赛是为了保送top大学,但是刘吉晨之前参加高联只拿了省三,跑过来控诉学校没把她从小到大都很聪明很优秀的儿子培养成材。当时事还挺大的,学校领导都道歉了……”
旁边一个同学插话:
“就很好笑。其实刘吉晨平时考的都挺好的,那次明明是他妈妈给的压力太大了才发挥失常拿了省三的,她怎么好意思来怪学校?”
“刘吉晨也是真惨,摊上这样的母亲。据说他只要没达到他母亲的目标,他妈就会很疯做一些很出格的事……”
“估计这次他终于走出那一步还是因为竞赛成绩不理想被他妈说了吧……”
那两个人还在讨论,姜铭书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转过头。
再看那沉静的江,只觉得它是个吃人的怪物。
……
姜铭书去找聂志民了。
男人放下手里的书,严肃地问他:
“你要请一周的假?为什么?”
“调整。”他简短道。
男人凝视了他一眼,深深道。
“你最近的状态是有点不太好。”
聂志民在假条上签上字,递给面前看着有点走神的少年,叹了一口气。
“好好调整吧。希望回来的时候我能看到正常状态下的你。”
姜铭书点头。
他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所以没有打扰作息非常健康的家人,自己安静地整理了一下才休息。
等乔宛和姜建均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时,他们都惊呆了。
而一般来说,没经过家长同意孩子就在上学期间回家的原因是……
他被遣返了。
他们儿子开学一个多月就被遣返了?!!
乔宛简直忧心忡忡。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铭书?你……打架了?”
姜铭书:“没。为什么这么想?”
“呃,因为你没去上学。我以为你被遣返了。”
“不用担心。我是走正规流程请的假。这是请假条。”他给他们展示了一下。
姜建均则切中肯綮:
“你身体不舒服吗?”
姜铭书摇摇头。他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让他们担心。
“昨天联赛成绩出来了。我进了省队,老师给我放了几天假让我玩一下。”
两夫妻肉眼可见高兴起来。
姜铭书把人哄走了之后在书桌前坐下来发着呆,还在想着刘吉晨的事。
说实话,刘吉晨和他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搭了一个车的萍水之交,现在这么让他在意他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呢?
难道是在愧疚吗?愧疚自己对于刘吉晨会发生的事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但却没有做出行动?——可是预感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怎么能当真呢?更何况他根本没有立场去做任何事。
难道是在悲伤吗?悲伤于一条生命的逝去?——别开玩笑了。他看上去是这么悲天悯人的人么?他们只见了几面吧?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感觉心烦意乱?
姜铭书身体前倾,趴在桌上,把自己的脸埋进手臂。
视线一片黑暗。
一句话倏地浮现在脑海中。
【刘吉晨也是真惨,摊上这样的母亲】
……
【你也是真惨,摊上这样的父母】
……
好像和什么话重叠了。
谁在说话?
……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刘吉晨最后对他露出的那个笑容。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笑眼熟并且为之感到不安了。
这是……
姜铭书猛地坐直身体,撞到了桌子。
他阖了阖眼。
是他曾经也露出过的、求助的笑。
所以,他这么在意的原因……
姜铭书沉默了。
他在书桌面前坐了好久。
最后他拿起笔,开始写着什么。
他将自己的躯体完全交由此时的情感与大脑。
不仅仅是写歌,更是一种宣泄。
谱子迅速完成,他想也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