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抬首对温陵音道:“条件简陋,还请大人席地而坐。”
温陵音眉毛轻轻拧起,视线落在她身侧的位置上,有些顾忌瓦楞上的灰尘。但他并未犹疑多久,便撩袍坐在越瑶身边,坐姿十分端正,掌心还托着那朵石榴花。
两只比巴掌略大的酒坛,一只喝了一半,一只还未开封,越瑶拍开封泥,将还未开封的那坛酒递给温陵音。
温陵音伸手接过。
“敬锦衣卫!”越瑶笑着与他碰了碰酒坛,发出清越的撞击之声,如月下涟漪荡开千里,也荡在了温陵音的心中。
温陵音用袖子擦了擦酒坛口沿,这才朝越瑶微微点头致意,仰首灌下一口烈酒,竟是连眉也不曾皱一下。
月光给他清冷的侧颜镀上了一层银光,饮酒之时,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丝酒水从唇畔溢出,又很快被他抹去。
脸不红心不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酒量这么好的吗?
越瑶在心里小小地惊讶了一番,而后又与他碰了碰酒坛,弯着眼笑道:“敬温大人!”
这次,温陵音与她对碰:“敬越抚使。”似乎一口烈酒入喉,令他抛却了诸多繁琐束缚,神情也略微放松起来。
以前忙于公务并未发现,亦或是发现了,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与之对饮的人,越瑶竟头一次觉得京师的夜色如此之美,美得酒还未入肠,便已心醉。
越瑶的视线数次扫过他掌心的石榴花,终于忍不住问道:“温大人很喜欢石榴?”
温陵音饮酒的动作一顿,然后慢慢地别过头去,望着远处的灯火道:“还好。”
越瑶见过温陵音拔刀的样子,姿态敏捷老辣,且力大无比,与平时冷眼寡欲的模样大不相同。可随着与他的相处,越瑶发现了温陵音越来越多不为人知的一面……譬如年少成名、谨慎威严的年轻指挥使大人,竟会如此呵护一朵娇弱的花。
他身上有着一股神奇的吸引力,越瑶越发好奇,托着腮问道:“那大人最喜欢什么花?”
温陵音垂下眼睫,带着清冷酒渍的唇微微张合,吐出两个字:“梨花。”
“‘梨花带雨’的那种梨花?”越瑶哈哈大笑,打趣他留恋红颜。
温陵音露出不解的样子。
罢了,早知他是不解风情的,哪里懂得了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越瑶干咳一声,仰首望着星空道:“其实,卑职倒不太喜欢梨花。大嫂在官道边栽满梨树的那年春,塞北相继送来了大哥和二哥棺椁……”说着,她一顿,长舒一口气道,“唉,你瞧我好端端的说这个作甚!来,敬明天!愿来日旗开得胜,铲除奸细!”
温陵音只是看着她,眼里似乎有往事翻涌,良久才归于平静。他端起酒坛一饮而尽,低声道:“敬来日。”
不知过了多久,两只空酒坛从檐上咕噜噜滚下,摔在地上碎裂成片。
一时兴起,越瑶有些摇摇晃晃地起身,微红着脸道:“温大人武艺卓绝,与属下讨教两招如何?”
温陵音依旧端正矜贵,脸上一丝醉态也无,应得爽快:“好。”
两人翻身落地,温陵音小心翼翼地将石榴花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这才整了整衣袍挺立,朝越瑶伸出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越瑶也不客气,摆好姿势迅速出招,与温陵音快速过了几招拳脚。大多时候是越瑶出招,温陵音拆招。
越瑶一拳过去,温陵音侧身躲过,再顺势抓住她的手腕,说:“慢了。”
越瑶甩了甩脑袋,将那一点酒意甩出脑海,竭力保持清明道:“再来!”
又是一掌击出,被温陵音半路截住,再顺势一拉,将她整个儿拉入怀中禁锢住。越瑶回过神来时,自己已被单手反扭在身后,背靠着温陵音的胸膛,怎么也挣脱不得。
越瑶索性曲肘朝后一顶,谁知又被温陵音一掌包住化了力道。
“不打了不打了。”越瑶干脆道,“我认输啦温大人!”
身后,温陵音并没有立即松开,依旧保持着锁住她的姿势两人前胸贴着后背,带起一股莫名的燥热。
“温大人?”越瑶疑惑,稍稍拔高了音调。
温陵音这才回神似的,放手松开了她。
越瑶揉着略微酸痛的肩,夸张地奉承:“不愧是温大人,身手非凡,卑职甘拜下风!”
谁知温陵音却并不开心,反而有些懊恼的样子,清冷道:“再来一次。”
“哈?”
“再来一次,我让你赢。”
明白了温陵音的意思,越瑶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属下只是想过一过瘾,输赢并不重要。而且你看,已经快子时了,你快回去歇着罢。”
温陵音没再说话,有些落寞地垂下眼,转身走到石桌边,又将那石榴花捧在手心。
越瑶酒意上头,有些犯困,便朝温陵音挥挥手道:“明日见,温大人。”
说罢,她打着哈欠转身,打算回北镇抚司的寝房睡觉。
谁知走了两步,身后也跟着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她停下脚步,身后之人也停下脚步。她再次前行,身后的脚步声也紧跟着不急不缓地响起……
眼瞅着到了寝房门口,越瑶实在忍无可忍了,回身疑惑道:“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