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酒馆能清晰地听见酒液答答滴落的声音,还有什么清脆的东西摔在地上咕噜噜转了好几圈才静止下来。
被男人撞翻的有好几桌,也撞着了好几人。
来这酒馆里的都不是什么善茬,脾气一个比一个爆,若是平时稍有不顺心点,当场翻脸砸场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然而此时,没有一个敢吭声,只有被踹翻的男人宛如一条死狗撑在地板上艰难地咳着。
因为眼前这个黑发男人的脸和矜贵气质,没人不认得。
和海国交好的沿海大国王子,凌穆。
近几年的海国庆典大会都会邀请凌穆,那张俊美的脸和眼下的黑痣都由庆典大会的巨大玻璃镜面中展现给整个海底国度的民众。
凌穆已经算是默认的王位继承人,海国显然非常重视,他也早已算得上海国的名人,甚至有不少贵族人鱼小姐心悦不已。
但实际上,今年一直有个微妙的谣言流传在海底。
——凌穆心悦海国二王子,那个最不受宠爱的源季清。
虽然同性成婚合法,但毕竟不是主流,上层社会大多持反对态度。
酒馆的男人们平日里满口酒气骂天骂地,此时终于有了理由逮着这位高贵王子骂。
喜欢男人就算了,还喜欢那个最没用的二王子小白脸?
笑死,眼光这么差,脑子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知道海皇那边脸被打得痛不痛!
骂归骂,此时真人竟然出现在眼前。
这群人鹌鹑样顿时缩起脑袋。
辜渟愣愣眨着眼看了会儿眼前的凌穆,小声说了句谢谢。
眼前这个,是好人。
他记忆一片空白,好像也不太清楚该如何辨别人的好坏,自从第一个世界以来他的辨别标准就一直只有两点。
长相,以及整体给他的感觉。
上一个世界的人至少长相都很好,只是有几个会对他做出奇怪的事。
但自从辜渟来到这个世界,至少这一个旅馆里都是令他不适的长相和气味。
好讨厌。
辜渟总觉得快喘不过气。
凌穆看向旁边的小人鱼,悄悄按掉了手心中快速闪烁的检测器。
晶鳞……在他身上?
小人鱼长相算不上惊艳,但湿漉漉的漆黑眼睛莫名勾人,纯净又澄澈似乎完全看不出刚刚被冒犯后应有的羞愤。
灰扑扑的尾巴甩动的姿势也显得生疏又特别,像是还在学走路的婴儿。
穿得破破烂烂,尾巴不怎么好看,人也瘦瘦小小营养不良的样子,真的可能携带晶鳞?
凌穆眉头微皱,正思索该说些什么,酒馆另一边响起了一声扭捏娇呼。
沛白听见巨响后慌不迭从后门赶过来,心道不知那小病鱼又给他闯什么祸,结果就看见了自己默默爱慕却从不敢奢求能见上一眼的凌穆。
当即激动得腿都软了,浑身发抖。
扭着腰冲上来的沛白把辜渟挤到一边,眼神热烈但还在努力故作矜持。
“王子殿下怎怎么会来这里呀?”连话都缕不顺。
凌穆略微瞥了他一眼,眼下那颗本该带点柔和的痣在黑沉眼神的影响下显得极其冰冷。
“他是你们酒馆的?”
凌穆朝辜渟抬了抬下颌。
沛白忙道:“对对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我马上帮您把他赶出去。”
辜渟看了看沛白,细眉微蹙起,双唇也轻轻抿住。
他讨厌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他干着干那的,身体也差得不行,端点什么就发抖,还会被满屋子酒气呛得胸腔阵痛。
辜渟看着沛白,心里正默默滋生出小小情绪,殊不知自己无意识轻咬下唇略带不满的生动神色都落入了凌穆眼中。
凌穆眼色微闪,莫名晃神了一瞬。
“……我要带走他。”凌穆开口道。
沛白脸色顿时变了,话堵在嘴边,一脸复杂又带了些厌恶与嫉恨的微表情看向辜渟。
“抱歉啊,他……不能走。”沛白心里升起些快意,表面遗憾地道歉。
凌穆眉头皱紧:“为什么。”
“献祭名单已经传达上去,他……被挑去了。”沛白回应,目光小心地勾勒或许此生仅此一见的凌穆脸庞。
“他这个样子也能去?”
凌穆于是正大光明把辜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从眼睫一路看到底下正自己悄悄晃动的柔软鱼鳍。
满屋酒气熏天中莫名传来一股极细微的诱人清香。
一勾一勾的,就像那双自带湿意的眼眸和破洞衣衫下若隐若现的苍白柔软腰肢。
沛白不理解凌穆堂堂一国王子为什么会对这个小病鱼感兴趣:“是的,大概这两天就会有人来把他带走了。”
虽然按以前的传统来说,被挑选去献祭的人鱼应该是资质上佳的,小病鱼就算想去也轮不上。
每个人鱼的鱼尾中都有一片鳞石,鳞石中含有海的灵力,每年定期献祭长久积累下或许能够唤醒灵力受损藏于深宫中的沉睡海神。
人鱼成年后有一定几率蜕变鱼尾鳞片并长成双腿,鳞石也会在此时脱落;长不成双腿的人鱼则只有死亡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