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朝她缓缓展露一个微笑。
只动皮肉,眼神冷漠,一如烈日下的黑色鬼魅。
翟静慌乱踩下台阶,被医院里匆匆跑出来的一位病患撞歪,身子原就虚乏,无力地摔倒在地。
男人跑上来,长腿一步跨上四级台阶,抓住她的胳膊,半蹲在她面前,“跑什么啊,老婆。”
翟静偏头怒瞪,“松开。”
他不松反握的更紧,关怀道:“这会儿这么乱,万一你再被撞到了怎么办,老公可是会心疼的。”
翟静浑身虚软,完全没有力气,被拖拽着出了医院大门,站到马路上。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翟静突然想起李柏玏在医院掐过她脖子后对医生说的话。
都该杀……
她相信他能做出来。
车门打开,翟静被推进去,趁男人转过车头去驾驶座时,迅速推车门下车,疯狂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但以她现在虚弱的体质,想跑过一个正处于青壮年的年轻男人,谈何容易,可以说是痴心妄想。
男人很快追上来,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掰回去,翟静脚下踉跄后退,使出吃奶的力气抓住医院外围栅栏,有气无力喊:“松开我。”
“松开你?”
李柏玏单眉压低,不可思议地低声:“我怎么能松开你,那晚我姐在永定河,可是想抓都没手给她抓。”
翟静被他这阴鬼缠身的声音听出一身鸡皮疙瘩,后背窜冷风,牙齿打战,“这和我没有关系,在我和梁嘉禾结婚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姐和他的任何事。”
“怎么没关系?!你们没结婚吗,没睡一张床吗,没接吻吗,没上床吗,他的脏东西没有进入你的身体吗?”
李柏玏突然暴躁发狂,死死捏着她的肩膀,翟静疼得眉头紧皱,又震撼地瞪大眼。
“你松开我!”她怒喊。
“我不——这都应该是我姐的,你算老几,凭什么都给了你?凭什么我姐梦寐以求的,没得到的都给你了你?和梁嘉禾上床的滋味怎么样,竟然还怀了他的孩子……不可以!除了我姐,不能有任何女人怀梁嘉禾的孩子,他应该是我姐的!他必须是我姐的!只有我姐能和梁嘉禾结婚,只有我姐能怀梁嘉禾的孩子!除了我姐,其他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资格——”李柏玏嘶声怒吼,赤红了眼眶。
“你真是个疯子。”翟静实在挣扎不开,浑身冒虚汗,又吓得两腿战战,怒骂他。
“你跟我走,你去给我姐赔礼道歉!”
“我不去!”
“你必须去!”
一个虚弱的女人如何能和一个强壮的年轻男人抗争,很快,翟静抓着栏杆的手被他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开,磨出的血染红了两个人的手指,也在生了铁锈的黑漆栅栏上留下短暂的印记。
实在对抗不过,翟静见势抓起栅栏下的一把尘土洒男人脸上,趁李柏玏下意识松手挡眼,转身朝马路对面冲跑。
她记得,拐过这个弯,再往前一公里的十字路口有交警在指挥交通。
不用跑到交警面前,当她转过这个弯,进入交警可见区域,就获救了。
翟静顾不得身上密密匝匝的疼,头晕目眩,目标坚定地朝着对面跑。
突然听见一声尖锐的:“翟静——”
随即是刺耳的急刹车声。
翟静脑子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肚子先是剧烈疼痛,随即身子侧歪,趴在了烫皮的车头上。
她身体疼得动不了,脖子很疼,肚子尤其疼,一股股下坠的疼痛,还有双腿,疼得她想就此去世,再也不要疼了,感觉到腿上的濡湿,声音很吵,乱糟糟的鸣笛声、奔跑声、斥责声、怒骂声……
这一定是她待过的一个最吵的场合。
——傻逼吧!红灯没看见,突然跑什么跑?!
——我跟你说啊,我没钱,你别想碰瓷儿我,他奶奶的今天就可着我一个人薅了是吧?
——翟静!你你你你……你不是流过产了吗,怎么这么多血……
——你跑什么啊,我吓唬你的,我又不会真杀了你……你没事吧,你一定流过产了对不对,这不怪我,这不怪我……这是你自己跑的,这不怪我!听见没有!你说话啊——
——傻站着干什么,打120啊!
——妈的你傻逼吧,医院门口打什么120,出车还没你送进去快呢。
——你们俩一伙的吧,这是不是血包?这么多血都不是人能流出来的,我给你说,我今天够倒霉的了,我没钱赔了,我就是去卖车赔钱的,你们别想讹诈我,要不然我豁出去这条贱命也跟你们拼了!
……
昏昏沉沉中,翟静知道自己被人抱起,夏季热风吹在她的脸颊上,速度很快,很颠簸,她的胃又要吐了。
鲜血滴滴答答一路。
仿佛有什么东西,不甘心了无痕迹地就此消失,迫切地想在这世间留下自己的一滴踪影。
送到妇科门口,这里刚被警察用警戒线围起来清场,没有医生,没有护士,空空荡荡,只有一地的鲜血。
跟着飞跑过来的医生和护士有条不紊地将女人放车上,紧急询问病史。
李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