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和葛氏对视一眼,不动声色:“我并未收到北边大捷的消息,鸢娘,你是何处得知的。”
孟禾鸢觉着这也不是什么藏着不能说的事情:“官人说了一嘴,怎么了?二叔母?”
曹氏淡笑:“没什么,不急,大哥归期未定,我这手头还一堆事儿,马上父亲的寿宴也要着手准备了,若是大哥回来的巧,两件事儿一起办了也是再好不过了。”
孟禾鸢心头却有些不舒服,寿宴是寿宴,庆宴是庆宴,虽知道二叔母日夜操劳,此番也是为了省事,但,孟禾鸢还是有些为父母不贫,但是触到曹氏一脸劳累的模样又把话咽了下去。
顾氏同她相携而出,二人关系素来不错,葛氏颇得曹氏欢心,顾氏便也总是被忽视,孟禾鸢同她也是有些同病相怜之处。
“你也别在意,直接同祖父去说,祖父最重脸面,大伯立了军功,是朝廷的大功臣,庆宴定能好好办。”顾氏个头高挑,眉眼稀松平常,但胜在是个实心眼儿,孟禾鸢很是愿意同她说几句话。
“你说为何只有挣了军功才有资格办庆宴,面子就这般重要?”孟禾鸢脸色垮了下来,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气的。
顾氏哂笑:“祖父是什么性子你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了,等会儿也别太逆来顺受,叫他捏着你的短处可劲儿的指责。”
孟禾鸢淡笑不语。
孟府一派古典雅致,极为简朴大气,用孟老太爷的话来说,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样子,孟府吃穿住行无一不雅,孟府人无论出门还是在府都不能穿金戴银,且府上的规矩极为严苛。
一日之计在于晨,所以晨起卯时要一家子聚在一起吃晨膳,孟府虽瞧起来简朴,但内里无一处不是一掷千金,什么文房四宝、笔墨丹青、奇花异草、玉器玩物,很长一段时间,孟禾鸢踏入孟府都会觉得喘不过气。
她敲响了孟老太爷的屋门,屋内想起沉沉的、苍老的:“进。”
孟禾鸢推门而入,孟老太爷果然在看一副字画,身着青袍,黑白发丝互掺显得很有精神头,孟禾鸢低眉顺眼的:“祖父。”
孟老太爷头也不抬:“你还有脸回来。”
孟禾鸢一滞,默不作声的绞着手,狼毫随着孟老太爷的挥手,压在宣纸上,浓墨浸染了纸张,留下一道道变化迥异的黑线。
啪,轻巧的毛笔放置在了笔架上,犹如轻轻的敲了孟禾鸢的心间一记。
“你屋里都乱成什么德行了?你这主母是怎么当的,无子纳妾,孟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孟老太爷沉着眉眼,视线仍旧遒劲,密不透风的打压着孟禾鸢。
果然,孟老太爷若是想训斥一个人,哪会给你先入为主的机会。
“祖父……这并非是我的错。”孟禾鸢鼓起勇气反驳,却被孟老太爷一个镇纸扔了到了脚边:“还学会顶嘴了?”
“女诫?女德都读到哪儿去了,你这副样子还如何当好一个贤妻良母。”孟老太爷毫不留情的责骂。
后面的话孟禾鸢已经没有再听进去了,待她初来后已然是一刻钟以后了,她恍惚的拐到廊庑处,铺天盖地的反胃突然涌了上来,她扶着墙干呕了几下,险些没站稳。
手臂突然被扶住,孟禾鸢抚着胸口抬起头,泪意还未收回去,颜韶筠神色淡淡的站在旁边,单手虚扶着她,看起来像是随意搭了把手。
他不知道站在这儿站了多久,自己的狼狈应当是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回去歇着吧,你看起来很累。”颜韶筠同她说,孟禾鸢喘了喘:“多谢兄长关心。”
孟禾鸢累极了,没有心思去思虑别的事情,她依稀记得,在孟府时她身子冷的打颤,但回程的车厢内炉火燃得却更旺了。
她来不及同颜韶筠体面的道别便回了同鸢堂,账房的管事却守在外头,说有要事请示,孟禾鸢强打起精神问是何事,管事说流玉阁今日在各处的采买远远超出了妾室的份额,想着既然是同二爷出门的,便记在二爷的账上。
春缇看孟禾鸢疲惫的神色自觉替她看了眼账本,蹙眉:“怎么超出这么多,当银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还有没有规矩了。”一个妾室,派头比主母还足。
账房管事欲言又止,孟禾鸢指着头:“多出来的从下月的份额里扣,过会儿把账单记得给梅姨娘过目。”
管事的不敢多言,弯腰:“是。”
这般举措原本是正常的,偌大的内府若是没了规矩,那早便散了,可管事的账单给流玉阁过目时梅氏却径直闹到了颜韶桉那处去。
颜韶桉蹙眉沉思,最后生生气笑了,他觉着孟禾鸢在同他置气,用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无非就是拈酸吃醋罢了,做正妻主母的,肚量竟正般小。
便借着梅氏的意去了同鸢堂。
孟禾鸢强撑疲惫,颜韶桉咳了咳,想倒一杯茶,发觉桌上连一壶热水都没有,只好作罢。
“你今日去哪儿了?”
孟禾鸢揉了揉眉心,只觉莫名其妙:“自然是回了孟府,昨日说好的,今日回去同二叔母商议庆宴之事,二爷忘了我却不能忘。”她略略讥讽道。
“我今日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罢。”孟禾鸢看颜韶桉还想与她说什么,率先制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