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今晚最想见的人擦肩而过。
沈眉山托着步子走的很慢,因为她父亲的腿脚不便,她会刻意的放慢自己的步子来配合他的步伐。
今晚这场戏是她父亲安排她上台的,所以他会听她一点也不意外。现在让她感到惶恐的是,她不知道她父亲现在是怎么想的。他满意或是不满意,沈眉山都没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一下场就被沈家军给带了出来,她脸上的油彩都没来得及洗掉。还好他们走得是小路,没有什么人,否则她这副样子,大半夜的还不把人给吓着了。
沈眉山偷偷用余光打量着沈家军的神色,他依旧板着一张脸。但沈眉山在十来年的琢磨中,还是能琢磨出沈家军一点点的性情的。
如果他心情不错的话,那他走路的速度都会快一点,眼角的细纹都是往上扬的,不高兴的时候,就像现在,走得极慢,眼睛都是混沌的。沈眉山都不敢想回去后又是什么惩罚了。
沈眉山的家在一胡同巷子里,平时赶着去上学的时候都嫌巷子绕路,现在只觉得路真短。一下子就走到家了。
沈家军开了门进去,指着客厅摆放的八仙桌对沈眉山说:“过去,跪下!”
沈眉山头皮麻了一下,照做了。
“我是怎么教你的!”沈家军厉声喝道。“谁让你学那些二流子的!”
沈眉山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有心赠你金鈚箭,怕你一去就不回还。这句怎么唱的!你怎么唱的!我教了你这么些年都白教是不是!是不是!你的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沈眉山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沈眉山咬着下嘴唇,身子微微发颤。
沈家军一看到她这样气不打一出来,拿了桌上的鸡毛掸子,戳戳就是两下在沈眉山身上招呼了。
沈眉山咬着牙,硬是把眼泪忍住了。
“让你跟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混在一块儿!唱的是什么东西!梅派就是被你这样的人玷污了!”沈家军又打了几下,骂的东西都是沈眉山听烂了的。
今晚和廖仲智唱的有点兴了头,廖仲智就是个民间派,唱法随意,她一时没缓过神来被他给带跑偏了,一唱完才想起来自己唱错了。本来还抱着沈家军听错的想法……
沈眉山耳边一遍一遍的传来沈家军的怒吼,她揪着裤子,感觉自己的唇都要被自己咬破了。不知道第几下之后的沈家军,恨铁不成钢的扔掉了鸡毛掸子,指着沈眉山说:“给我跪着!好好反省!就这么一个《坐宫》都能给我唱错,你还能上什么戏!你还想考中戏!考个屁!你把那些评委老师当聋子吗!”
沈眉山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在听到沈家军关上门的声音后,眼泪还是忍不住了。
她从来没想考中戏,想让她考中戏的是他们。
她小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学戏,是他们非逼着她学。
为什么做错的总是她?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习了,可她好像永远都没办法让沈家军满意。那个她称作爸爸的男人,从来没给过她激励的话语,有的只是棍棒教育。
沈眉山很小的时候在想,究竟是只有自己的父亲这样,还是天底下的父亲都这样。后来认识了廖仲智,她知道了,只有她的父亲这样。
廖仲智告诉她,她父亲年轻的时候有望成角,如果不是一场车祸让他瘸了一条腿,现在的他在戏曲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因为执念过深,所以成魔,所以对她如此的严格。廖仲智说这话的时候,让沈眉山好好的站在她父亲的角度上考虑一下。她当时还小,一度认为是父亲的好意。
可是越长越大,她才发觉,自己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她父亲梦想的替身。
廖仲智让她体谅体谅她的父亲,可谁又来体谅体谅她呢?她才多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