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当口,汪雪针那里又出了一事,原来这些日子因她得了这病,前前后后在武汉老家两地医院里开销,手里现有的存款便渐渐露了底,然则这治疗又不能就此停了它的,眼看这身体每况愈下,汪雪针咬着牙也只有打颤的份儿,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动起了卖屋的念头,要把她手上有个门面尽快出了它,好换钱救她的命。
刚好有个熟客说想买这屋,这天来到雪针家里来谈这事儿,雪针强自撑着病体来客厅里接待了他。本来一拍即合,谁知到签字付款的环节,这人说道:“你这屋得要黄建功来签个字才算数吧?”
汪雪针便生起气来,恨恨说道:“这屋跟姓黄的早半点关系也没得了,你只管放心,钱一交了,这屋立马就是你的,法律关系清楚得很,你不消有任何顾虑。”
这人心里有了这疑惑,又说:“那不是的,你这屋又没个产权证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不知道这是当初黄建功你俩建的,他还是牵头的嘞,你如今红口白牙说是你的,哪个知道这中间有什么门道?哦,我钱交了你,万一哪天黄建功跳出来说是他的,我哪个还跟他打官司去?你这弄不成。”
汪雪针看见这事儿要黄,便着了急,口赶口儿说道:“哎呀你这算是个什么嘞?我说了跟他没得半毛钱关系,你只相信我就行,哪里还横生枝节要黄建功个外人签什么字嘞?他有么的资格签字?你这搞得多一道子,完全没得必要嘛!”
谁知这人思想上有这疙瘩,便死不退让,只说:“叫黄建功签字,他签了我立刻掏钱,要没他签这个字,这事儿弄不成。”
汪雪针头上冒火,口都说干了,这人只是不理,这次磋商便不欢而散,这事因这个也搁了浅。
等人一走,雪针气得把个杯子砸在地上,一叠声叫黄小云,黄小云在里屋明明白白听到这事儿不成,这会儿又听到她妈妈叫她,心里便咯噔一声,本不想出来,听着她妈妈一声紧似一声,只好拖着脚儿一步一挪,半天才出来。
汪雪针正焦得火烧火燎,见她女儿磨蹭,便兜头骂道:“你是死屋里了?磨磨蹭蹭蜗牛一样,是要气死我吧?”
黄小云撅着嘴不情不愿,汪雪针见了,心里头怒火更炽,但她身体弱了,稍一动怒便觉气力不济,更兼肚腹那里如同针刺一般,雪针由不得就弯了腰,皱着眉慢慢挪到一边坐了,黄小云见状,连忙抢上几步来扶她妈妈,谁知雪针一把拨开她女儿的手,自己伏在椅子上喘息半天。
黄小云伸出的手被她妈妈拂开,自己也觉得悻悻,转念一想,又觉得自个儿贱,心里头几下反复,便重新咬紧了嘴唇,眼光又冷冷的起来。
那雪针喘息定了,歪在椅子上问道:“我叫你找你爸爸写的保证书写了没写?”
黄小云只说:“爸爸不肯写。”
汪雪针冷笑一声,说:“就知道你没用,连这点子事情也办不好。”
黄小云又恼又羞,便回嘴道:“哼,我是没用,你有本事你自个儿找他去呀,何必非要逼着我去?”
汪雪针见她女儿竟敢拿话堵她,气得坐直了身子,嘴里叫着:“你……”,说不出话来。
黄小云兀自堵着气不肯服软,汪雪针心里突然又有了计较,便悠悠叹口气,眼睛里流出一点泪来,说:“小云,如今妈妈已经这样了,叫你办点事,也是为了你们姐弟好,你怎么就不理解妈妈呢?”
黄小云喉头苦涩,说:“为了我们姐弟好?在你心里,只有弟弟一个人的,哪里有我的位子?你这些财产,说到底都是要留给弟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为你做事?”
雪针便痛心疾首,拍着胸口说:“傻女儿哟,你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说这话?我就只你和小雨两个伢,我做什么不是为你两个考虑?你说我疼你弟弟多些?好,我承认,只因你是个女儿家,你就再怎么能干,终究也是要结婚嫁人的,我再怎么对你好,你总归是别个家人,我再疼你,总不能越俎代庖,把应该你婆家做的事儿都给你办了吧?天底下没这个道理呀!你说我要把财产留给弟弟,我也承认。他是个男丁啊,以后结婚娶媳妇,你家里没点子家底,人家哪个肯跟你哟?你也要为弟弟想想呀!你再说我思想落后,可这社会就是这样,你要我咋个样嘛?你怎么不能体谅妈妈的苦心!”
黄小云眼底垂泪,嗓子里哽咽着说:“说到底只为我是个女孩,就活该你不把我当个人看吧!”
汪雪针泪眼朦胧地说:“我怎么不把你当人看?在你出嫁之前,我都要管你的呀,比如叫你学医,我是为你把以后的路都给你铺好了,否则我哪个管你?我又能管你什么?只是这几间屋子,那都是你弟弟的,你不能存这个心,不然妈妈死也不能瞑目。”
黄小云只觉得无限伤心,又被她妈妈激起了一腔义愤,便说:“我知道你这思想一时半会也不会改变,也没指望你能对我多好。我跟你说清楚吧,你这些财产吧,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真不稀罕要你的,你别把人看扁了,自己心里想歪了,以为哪个都要夺你这财产来着?我可没这心,只是我现在还没有独立的,花也花不了你几个,你何必成天防贼一样防着我?”
汪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