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天,果然江春花说,那陈荣斌看不过他儿子被人逼迫,到底心疼他,咬着牙拿了一万多块钱出来,替他把债还了。那陈星见债还了,自己再不用受别个威胁,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浑身登时轻快了许多。
他爹趁机跟他说道:“娃儿呀,这个债咱们算是认了,这次我替你还上它,你吃了这个亏,无论如何要学着点儿能,不能老是这提不起来。我也老了,我还能管你管到啥时候儿?你得自己立起来呀!但凡你自个儿有主张,哪个敢轻视你是怎地?就是你压不住别个,说话又软绵绵,你说哪个能把你放眼里?这次你前前后后在家也有两个月了,咱不能老是这样一蹶不振,还是得谋个事做。娃儿呀,爹问你个实话,你给我说说,你学那个软件儿,到底学到啥程度了?我听那意思,这倒也是条正途,只要你真有技术,也不少赚钱着。我的意思,咱既然已经花了这大代价,钱也花了,时间也费了,摸到这条道上,不胜好好把它走到底着,搞这哩人多着,别人干多好。你说行不行?”
那陈星垂着头说:“学校只教了点理论,真叫我独立开发个软件,我还做不到。”
陈荣斌沉吟道:“既是这样说,叫我瞅瞅看咱这儿哪个是搞这个哩,咱就备点礼物去求着人带带你,叫你也能出师,你看好不好?”
那陈星眼看他爹头发都白了,还眼巴巴地瞅着他,心中十分愧疚,眼泪都忍不住出来,半天才嗓子里嗯出一声:“好!”
陈荣斌听见儿子肯听话,一颗心才放下来,看看儿子被磋磨得可怜巴巴,人都瘦一截儿,也是心疼得紧,只说:“好好,你要你肯努力向上,爹怎么着都要给你谋个活路儿,你千万不意志消沉,否则你爹忙忙碌碌,也没了盼头儿了,你可千万好好的着!”
那陈星喉头上下动了几动,强自忍着眼泪,点了点头,陈荣斌十分欢喜。
只是陈星说归说,三十几年都是这德性,被他爹宠溺惯了,总是什么事情都有父母帮着擦腚儿,你要他一下子立起来,也是不大可能。
却说陈荣斌这日备了两条软中华,提了一盒五粮液,去找到本村里一家儿子也是学软件的,想求人家带带。只是陈星这样儿,别个看了也都摇头,都怕一个弄不好,也要落个埋怨,看看陈丰亭家就是,那家礼物也不敢接的,便婉言推托了他,陈荣斌只好又提着礼物悻悻而回,到家里唉声叹气的。
陈星见别个不待见他,越发觉得心里受不住,自此比之前更嫌木讷呆板,以前好歹还说句话儿,现在一天到晚半点声息也无;以前宅就宅吧,在屋里还玩玩儿手机、碰碰电脑儿,陈荣斌怕他把眼睛熬坏了,训了他一次,陈星只默默地答应,自此也不碰这些电子产品了。不碰也罢,只是他整日整日地坐着呆呆发愣,眼睛直直的,像个傻子一般。陈荣斌见了,心里头忐忑到极点,更不知如何是好,他一个乡里人哪里知道,他儿子陈星,是得了心理上的一种疾病,唤作抑郁症。
陈荣斌见儿子不开心,时时便有意勾着他说话,想尽办法逗着他笑,又想着,给他找个事儿做,叫他忙起来,说不了他心里头能好受些,便自作主张给他报了个驾校,叫他把车子学着,以后也用得着。
那陈星现在叫他做什么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儿,他爹给他报了名,他便去驾校报道,按陈荣斌的话来说,这孩子听话着呢,是个好娃儿,就是过于内向老实了,才不招人待见。他并不觉得这孩子有什么问题,更不知抑郁到后面,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自此陈星便在驾校里学驾驶,不成想他爹一番好意,最后又没个好结果。原来陈星仍旧心不在焉,学车也是松松垮垮,要知道开车这玩意儿,必得集中精力、全心全意才行,不然就容易出事儿。陈星这副样子,落到教练眼中,那驾校的教练多半脾气暴躁,因此一上来就指着他,骂个狗血淋头,说:“瞅你龟儿子这熊样儿,你是死了亲爹还是去了老娘?给老子精神点儿,否则老子一个不注意,人都要死在你车轱辘下。”
陈星吃这一骂,更是呆若木鸡,把教练教的动作要领丢个一干二净,不是忘记安全带,就是忘记拉手刹,有时脚上动作快了,那车一下子熄了火。教练气得鼻子里冒烟儿,恨不得抽他几个耳光才好,又骂:“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比个娘儿们都不如的,老子教过多少女学员,随便一个都比你强千倍。男人还用学?人家随便一摸就开着上路了,老子教了你这久,你愣是一句话没听进去呀,给老子专心着点儿!”骂得陈星更不知所措,教练没好气,便叫他别再练了,回去清醒清醒着。
陈荣斌看儿子出去几天不单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阴郁,几要哭出声来,想来想去,又想到陈丰亭家。这次倒不是要找他算帐,而是觉着他家见多识广,想去请教看他儿子这情形,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的,看要怎么治疗为是,因此这天晚上又到丰亭家去。
江春花在门口看见他,一张脸拉得老长,说:“陈荣斌,你是看我屋里没个男娃儿好欺负来着?上次你灌了点猫尿,跑我家里啰啰嗦嗦,把我家老头儿气得血压都高起来了,今儿你又来?是想打架吧?来来来,我虽是个女人,可也不怕你。”说着抓起旁边一把铁锨,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