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次日下午,黄建功便回了武汉家里,清华看他神色倦怠、容颜憔悴,便知事有不谐,就问:“看你这样子,碰了钉子啦?”
黄建功倒在沙发上,伸手揉着眉心,清华坐在他身边说:“你去之前,就知道他们不会有好话对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何必这个样子!”
黄建功苦笑了一下,说:“知道是一回事,受不受得了是另一回事。”
清华便拉他的手,说:“来,说说呗!”
黄建功便把头枕在清华腿上,说:“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成了个狠心恶毒、抛弃子女的后爹了,这是他们原话。”
清华笑着说:“你在他们眼中,一直都这样的啊。那头汪雪针刚过世的,他们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虽说姐弟感情也就那样,可这人总归是死了,伤心也是要伤心一下子的,心里难受,肯定要加倍在你身上找补回来,这也没什么。你这次过去,本身就是给人出气用的,你去之前我就说了,你应该有这种觉悟嘛!”
黄建功忿忿不平,说:“我有啊,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是听到别个那样冤枉你,字字句句颠倒黑白,叫谁谁能忍得住啊?就算我是个糯米菩萨,也要金刚怒目怒一怒的。”
清华要故意逗他把话说出来,便继续嬉笑着问:“他们怎么颠倒黑白了?”
黄建功来了劲头儿,便坐起来说:“汪中兴明知他大姐不是个东西,她活着的时候他们兄妹几个也吃够了她的苦,可汪雪针一死,他们又成了亲亲热热的姐弟了,以前什么误会龃龉都不提了,反过来合起伙儿来对付我,连雪莲找的那广东男人,我之前见都没见过的,也敢对我呼来喝去、伸腿动脚地要揪着我踢打。你说那几个还没我大的,我这年岁还要受这个屈辱,真是好比勾践给夫差牵马坠镫了。肯定是汪雪针死的时候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相信她老娘和她一窝儿兄弟,到底他们是亲的,我再怎么样也是个外人。”
清华沉吟了一下,说:“你是说汪雪针临死,还是把财产都交给她弟弟们照管了?”
黄建功说:“目前看来是这样儿,可恨汪中兴这人,平时看他还算通皮,是个讲道理的,谁知不叫的狗咬人最凶,关键时候,竟是这个平日里闷不吭声的最难对付,他句句诛心,叫你一句都回不了嘴,我在那里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清华问:“他都说什么了?”
黄建功烦不过,说:“反正经他的嘴一说,我是个抛弃子女的狠毒父亲,他是个不怕麻烦、慷慨无私的慈爱舅舅,你说可气不可气?他拿着我的钱,在外头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还逼着我每月拿钱给他,说他替我养儿子了,你说天底下怎么有这样颠倒黑白的事儿?”
清华也忿忿不平地说:“他拿着汪雪针的钱,一边叫他老娘照顾小的,自己按月给你女儿打点儿生活费,然后不许你插手,在外人面前装好人儿?”
黄建功说:“可不是?你说我能不气?”
清华撇着嘴说:“那他可真是划算,又拿了好处,又得了名声,一举两得啊!”又问:“你女儿呢?就算你儿子还小,你女儿也二十了吧,她早已成年,她舅舅这样混淆视听,她就不出一声?”
黄建功说:“她是个女孩子家,说不了她舅舅们花言巧语骗了她,或者再吓唬她两句,她就不敢说话了。”
清华啧了一声,说:“我还以为她多有能耐,真遇上事儿,不单提不起来,也不能指望她的。她要跟你一心,就是到法院起诉他们,她也能分得一份儿财产,也够她独立之前开销了。”
黄建功说:“姓汪的都擅于算计,小云个小孩子家哪里是他们对手?”
清华说:“还是她不肯跟你这亲爸爸一心,如果她跟你一心,你们联手,法院一定会主持公道,叫她得回她应得的财产,只是她没这个胆气,那就另说了。”想了一会儿,又问:“你在那里受委屈,她就没帮你说几句话吗?”
黄建功垂着眼睛说:“她能说什么?她现在自身难保,只能仰人鼻息,况且明知我现在没闹起来的,想依仗我也是不行。她要不帮我说话,她舅舅们还能可怜她给她点儿生活费的,她要站我这边儿,万一惹恼了他们,连这点生活费都没了,你叫她个女孩子家怎么办呢?说到底是我没用。”
清华说:“哼,我不这样看,你们两个相依为命这些年,你是用自己的血在供养她呀,现在你被别个围攻,她连句公道话都不肯说的?足以证明她自私凉薄,连基本的是非正义感都没有,哪怕你是个不相干的路人被冤枉,她知道内情也应该站出来为他辩白几句,况且你是她亲爸爸的?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亲生爸爸,这就是通敌卖国的汉奸行径。”
黄建功说:“你不要老这么说她,这孩子是我对不起她,你不知道她心里多苦,都是我造的孽,你再这么骂她,是故意叫我心里愧死吗?”
清华说:“你这是自己看不开,好好,我不骂她了,你也别再难过了好吗?”
黄建功只好收敛愁容,使劲儿扯出点儿笑纹出来,清华看他那样儿,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别笑了,比哭还难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暴你了呢!”
黄建功闭起眼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