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里宝玉天天诵经,袭人几个日日发愣,原先莺啼燕语、花红柳绿的怡红院俨然成了一座佛堂一般。
平日里最关爱女孩儿、最爱红的贾宝玉宝二爷,如今宛若得道高僧一般,日日手捧着经文研读,对身边三个容貌娇媚的丫鬟从不看一眼。
袭人、麝月、秋纹三个日日发愣,心里焦急,却也是对这位性情大变的主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可这样也好,这日子倒也过得风平浪静。
只有一点,如今这大观园里也太过寂寥冷清了些。原先住在院子里的人都没了。
如今只剩下怡红院和稻香村还有人居住,其余各处均是冷清凄淡。
白日里有日头照着还好,一到了天色放黑,把这些个人都吓得连屋子都不敢出,只觉处处都有鬼泣之音。
王夫人见这也不是个事儿,索性就叫宝玉等人搬了出来,就把贾母屋子里的暖阁给收拾了一番,让几人搬了过来。
这一来,袭人几个才放心下来,夜里也能睡个踏实觉了。只是宝玉仍然和过去一样,每日里都倒在床上捧着佛经发呆,甚至都不去老太太屋子里转一遭。
老太太境况如今却更加叫人担忧,她老人家不知为什么就懒怠饮食,一天里最多就喝口水罢了。
不出几日老太太便瘦的皮包骨,精神眼见就萎顿不堪,连眼神儿都不好了。
把鸳鸯急得每日里啼哭不止,不管是什么时候脸上都是湿漉漉的。
大太太和二太太终日都守在屋子里,不肯离开半步。她二人每日就好像是比赛一般,你在我就在,你走我也走,你来我便来……
大老爷、二老爷这一阵子却是忙得很,每日天不亮就早早出去了,直到天黑透才回来。
听说是因为皇上驾崩,新皇临朝,所以这才整日忙碌不堪。
王熙凤倒是每日三遍过来看视老太太,不过每次也就稍微坐一坐就走了。
贾琏如今却是得了空,不是偷偷在外头搂着粉头喝酒,便是在小妾房子里追欢。
偏这一日大老爷、二老爷回来得早。将将是日头将要偏西,二人便已经来了老太太屋子里。
二人的脸色极是难看。
二位太太一见,登时心里就有些起疑,邢夫人便先问道:“老爷,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贾赦听问,由不得便叹气落泪不语。
王夫人见了两人脸色,心里隐隐就有些害怕,忙也颤声问贾政道:“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来?”
贾政也垂泪摇头,叹息不止。
王夫人心里更加害怕,不由就伸手抓着贾政的袖子问道:“是不是元春,是不是元春她……”
贾政听问,更加落泪纷纷。
王夫人见他这样子,更是心里害怕异常,身子哆嗦着就往地上瘫软下去,幸亏被玉钏儿死命保住了。
鸳鸯等见了也急忙过来,和玉钏儿一起就把王夫人抱到了榻上。
王夫人此时又是害怕又是伤心,伏在榻上,哭着问道:“老爷,你快说,是不是咱们家娘娘那里出事儿了?”
贾政此时只是叹息落泪,却不肯说话。
倒是贾赦擦了一把眼泪,说道:“弟妹你也别伤心,这事儿也蹊跷。”
王夫人忙问道:“什么蹊跷,有什么蹊跷?”
贾赦便道:“我们辗转求了许多人打听后宫里的事情。倒是听人说起凤藻宫如今居然已经改了名字,如今宫里已经没有什么凤藻宫了。且我们请人打探咱们家娘娘的事情,可问了许多人,竟然一人都说不上什么来,只是说宫内并没有什么贤德妃娘娘,没听人说起过宫里还有这么一位娘娘……”
王夫人一听便急道:“怎么没有?咱们家娘娘那可是皇上亲自给封的,在宫里怎么也有几年了,怎么会没有?难道这些人是傻了不成?”
王夫人这里话刚落,贾赦便道:“谁说不是?我们也是心里疑惑,又下功夫找人打听。却听说宫里不许提凤藻宫、贤德妃这几个字,贾元春三个字就更不许提了。听说宫里好几个人都因为这被打死了……”
王夫人听了更加不解,哭着问道:“这是为什么?我女儿贾元春入宫二十年,提封凤藻宫贤德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好好的怎么就不许提了?就算是不许提也罢,可我女儿人哪里去了?”
贾赦摇头叹息道:“我们打听了许多人,大家一听贤德妃三个字,脸色都是大变,都说从不曾听说过什么贤德妃,真是活活见了鬼!依我们看,咱们家娘娘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且娘娘她死因必然蹊跷,要不怎么提都不许提呢?”
王夫人听了,登时心痛欲绝,大哭道:“元春丫头自从进宫以后,我日日夜夜想着她,怎么如今居然无声无息就没了?俗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贾元春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说没就没了?”
贾政这才叹息劝慰道:“夫人,你也先别哭了,咱们日后再找人细细打听打听。”
邢夫人也忙劝道:“可是这话,或许是打探的人不对,要么就是宫里有什么秘密隐私的事情,不许透露。再或者是咱们家娘娘犯了什么错,给关进冷宫去了也说不定,日后好好打探打探,或许就问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