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没有等来风光的日子,却被一顿羞辱撵出了贾府。
她和晴雯坐在车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眼见她的梦一片片破碎,那个在她眼里绮丽美好得犹如梦幻的贾府越来越远,十数年的美梦被人残忍地撕碎了。
“姐姐,别难过了。不就是一个贾府么?姐姐也算是在里头经历过了。在外人看起来贾府风光显赫,可里头的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姐姐你还不清楚吗?比寒门小户还不如?还有什么不舍得的?”
晴雯坐在她身边低声安慰着。
袭人的泪水如同脱了线的珍珠,一粒一粒洒落下来,很快就把胸前湿了一大片。
她什么不明白?只是不甘罢了。难道说她十数年的辛苦、十数年的真心就这么不值钱么?就这么随意任人践踏?
她更不舍得宝玉,那个丰神如玉,夺去了她一切的贾府公子,难道就这么割舍了么?
可是不舍弃还有什么办法?难道她还能再厚着脸皮回去不曾?
晴雯见她伤心,也不再说话,只是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
事情也是凑巧,她今日恰好要来贾府找王熙凤有事儿。可谁知王熙凤也病得厉害,她脸色蜡黄,病恹恹靠在被子上,连话都不愿意说,只是点头摇头罢了。
“二奶奶,您这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上一次还不这样呢?”
晴雯惊诧不已,平儿急忙就把前几日为了老太太丧事儿,众人埋怨,邢夫人又挑祸贾琏打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晴雯无语,王熙凤只是靠着掉眼泪。
“二奶奶,要我说,您是脂粉堆里的英雄,要才干有才干,要口齿有口齿,做什么还留在这里受这份儿窝囊气?不如咱们一起都出去,外头能施展奶奶本事的地方多了去了,到时候奶奶你意气风发,谁敢给你气受?”
听晴雯这么一说,王熙凤的眼眸瞬间神采飞扬,但这一抹神采渐渐暗淡了下来。
她是贾府的二奶奶,是贾府正经的主子,她又怎么可能抛头露面去外头?
就是死她也只能死在贾府里,若不是这样,她就会成了旁人的笑柄,会为贾府蒙羞,会牵连她的女儿找不到好婆家。
她自己的名声、贾府的名声,王熙凤一点儿也不在意,反正都已经没什么好名声了,不怕再难听一点儿!
可是女儿呢?女儿日后要怎么办?倘或她这个做娘的在外头四处奔波赚钱,全天下的好人家恐怕都不会要她的女儿了……
女儿是她的一切呵!为了女儿前途着想,她也只能在这贾府里苦熬了,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眼看着精明强干的二奶奶如此颓废,晴雯也不知怎么劝解才好。偏生这个时候外头就有小丫头匆匆跑了进来,慌里慌张回道:“二奶奶,不好了,大太太去老太太暖阁里去闹去了,领着不少人,把袭人也给打了,听说是要把她发卖了呢,现在估计已经拖走了……”
平儿听了,大吃一惊,低声抱怨道:“这……这大太太也太不像话了……怎么又去找袭人的麻烦?她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袭人都有什么不是,那咱们府里头可没一个好的了,全部都应该撵出去才是……”
她一面说,一面就眼瞅着凤姐儿,指望着她能说句话,抑或是能去帮袭人出头。
没料到王熙凤依旧是那样病歪歪倒在床上,脸色没有一丝儿变化。
“哼!说到底,无非就是为了老太太身后留下的那些个钱,那些个东西。她想抢,可又怕二太太不肯给,这才往死里闹,也没什么稀奇,人之常情。”
凤姐儿缓缓说道,随即又挑起眼皮看了平儿一眼,缓缓说道:“平儿,你是个傻子?你在这里干着什么急?那袭人是二太太的心腹,是宝玉最离不得的人,你白着什么急?二太太自然会保她,横竖与咱们无关。若是你我说多了,恐怕就更惹人厌恶了,到时候怕是咱们也要被人家撵出去呢,到时候又有谁替咱们操心?”
凤姐儿话落,平儿听了有道理,便也不吭气了。
正这时,又有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回道:“奶奶,可了不得了!两位太太打起来了!大太太抓花了二太太的脸,二太太撕了大太太的脸!好可怖,流了那么些子血……”
平儿和晴雯一听,忍不住又是惊讶又是惊惧,凤姐儿却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很好,为了那点子遗产就大打出手了,一点儿脸面都不要了……”
那小丫头子便忙说道:“二奶奶,她们叫我来请二奶奶呢,请二奶奶去给两位太太说和说和……”
小丫头话未说完,王熙凤便冷哼一声,训斥道:“你没长眼睛?没见着我这里病得都快死了?谁又来管我了?瞎了眼的东西!你瞧我有精神去拉架?还不快去告诉你们大奶奶去?她才是你们正经主子……”
那小丫头见王熙凤动了真火,不由吓得瑟瑟发抖,忙磕了几个头跑出去了。
这里平儿便劝道:“奶奶也莫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倒是不值。只是一点,我想着奶奶也该去转一趟,就当露个脸,省的她们日后编排……”
王熙凤脸色更冷,低声骂道:“一帮子不知好歹的混账王八羔子!我就是为她们抛头颅洒热血,也没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