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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琚光掀开被子。
摇曳烛光下,他微微跛着脚给浴桶里倒水,穿着雪白寝衣服,整个人浸泡在刺骨的冷水中。
长发散落在脊背上,发梢没过水,裴琚光方才能彻底清醒。
次日一早,裴琚光照常进入梦溪阁,帮助皇帝处理政务。下午,按照约定,往姜国公府送了一套他从前写的志怪小说。
小厮送书的路上遇到姜蘅,便道:“裴公子给二公子的。他就在门口,让我送完给他回个话。”
姜蘅道:“你去送不用回话,我有事找他谈。”
见到姜蘅,裴琚光并没有感到意外,他道:“是为了太常寺卿的事?”
姜蘅摇头。
两日后,他理清账本,把太常寺卿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皇帝。
姜去寒握着笔的手一顿,只说:“知道了。”便看起账本。
一直到该用午饭的时候,他还在看,似乎账本上有什么东西牢牢抓住他的视线。
御膳房将饭菜来回的热,梦溪阁内的宫人静悄悄做事。整个殿内,只有轻微的纸张翻动的声音。
权力吞噬着一切有人性的东西。姜去寒曾经觉得皇帝作为人类权力与财富的顶端,能够隔绝痛苦。
但是他现在明白馔玉饮金的生活只是推迟了的痛苦时间。正如医术高明的医生推迟病人的死亡时间一样。
皇帝即使有一个太医院,也免不了死亡。
姜国公府,姜去寒陪母亲一起吃午饭。
郡主用小碗盛了鱼汤攒丝面端到姜去寒面前,姜去寒正吃着,眼睫下突然沁出两颗泪。
接着,生理泪水控制不住淌出。
郡主大惊,用丝帕接他的眼泪,好似他不是在流泪而是在流血 ,她问:“身体不舒服吗?”
谢决的身体不会落泪,所以两个人的情绪堆积在一个人身上爆发。姜去寒呜呜咽咽说不出话,伏在母亲肩上,要哭昏了一样。
母亲拍着他的背哄他:“乖乖,不要怕,娘在。是不是想起在外面受的委屈了?”
姜去寒摇头,他不委屈。
是有人因他而死。
姜去寒想把一切都告诉父母,他们一定会为他解决的。
但是理智告诉他哭完后,还要擦干净脸,处理接下来的事。
梦溪阁内,王无度点了一炉倒流香,乳白色的烟雾像水一样落在地上流淌。
皇帝终于放下账本,太府寺卿不想因为背叛而受嘉奖,皇帝便下旨厚待其家人。
这件事让姜去寒知道,单凭一个人处理一个国家的事情是天方夜谭。
上面的人出了一点纰漏,下面的人丢的是一条性命。
他把系统叫出来,调出这些天无意中激活的臣子名单。
【礼部尚书王闻礼、兵部侍郎陶西又、定国公之子方彧游、大理寺卿盛今朝以及裴琚光。】
系统道:【你可以开一个小型会议了。】
姜去寒把这些人写成名单,陶西又即将跟着军队出征,方彧游基本没有用。
写写画画,姜去寒发现名单上缺少一个实干家。
最终纸上多了一个名字——工部尚书李清友。
雪衣飞过来,在他写字期间站到他的肩上蹭蹭他的脸,两只豆豆眼看着纸上的人名。
姜去寒已经做得很好了,谢决想,但是他不知道他在朝廷中还有一些暗部可用。
扑腾着翅膀,两只爪子艰难勾着笔,歪歪曲曲得似乎要在纸上写什么东西。谢决突然觉得脑袋一晕,整个灵魂似乎从躯体里拉扯出来,越飞越高,直到被强烈的日光吞噬。
姜去寒还没有看出雪衣在画什么,忽的,雪衣拍着翅膀从窗外飞走了。
……
太府寺卿一职空缺下来,方识因为方彧游的缘故近日多在太府寺走动
当然,他没想要方彧游一步登天上任太府寺卿,他是想着到时候哪一个有资历的少卿升任后,空出少卿的位置。他好为方彧游争取一下。
朝中有六部九寺,要知道姜重一现在只是礼部祠祭,远远比不上掌金管银的太府寺少卿。
比了这么多年,终是要赢了。
方彧游完全不知道他爹为他的前程奔波,他几次到姜国公府转悠,姜去寒都不理他。
从小就是这样,姜去寒对他越生气,他越舒服,姜去寒一旦不理他,他的心就像缺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
他只好与好友聚在酒楼里一起喝酒谈天,却没想到还能意外探听到裴琚光的事。
雅间用精美的刺绣屏风隔开,议论裴琚光的人正是屏风后的宾客。
他们声量较大,说裴琚光插手朝政、祸乱朝纲。
“看来裴琚光得罪了不少人。”方彧游好奇,“他们无非就仗着裴琚光尚无一官半职,但是这难道不是陛下刻意要留好的给他吗?”
“他当不当官又能怎样?”
说话的正是方彧游的好友英王世子。
这位世子不喜欢谈论朝政,他父亲英王与先帝同母,也是藩王中实力最强的,别的世子来京可能是想钻营什么,但他纯粹是来享乐的。不参与朝政,做一些钱生钱的生意。
“你既为冒犯了姜二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