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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忙道:“将……将军,这个蹄是盐煨的,那个是清酱煮的,滋味各有千秋,各有千秋。”他抹了把额头,口齿尽量清晰道。

那兵士嬉笑道:“不敢称将军,真正的将军啊,在你面前坐着呐!”

倒把那杂役唬了一跳,只见身旁都是精壮兵士,俱着寒光凛凛的护甲,一时也不知道哪个是“将军”,只得跪地磕头求饶。

“好了”,吕布吞吃完了那碗羊肚,抹抹嘴道:“今天把这半只羊伺候好了就不治你的罪。”

“诶,诶”,那杂役忙答应着,奋力将那半只羊抬起,他在馆舍当杂役,但身上瘦得厉害,这半只羊显然对他来说为难了些,他鼓起嘴巴,青筋突出,旁边坐着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张辽坐在吕布左侧,默默就着那凸出的肘臂往上一扶,那杂役吁出一口气,拿起刀来熟练地片花,他神色平淡,但是动作却极利落漂亮,骨肉在他刀下悄悄分离又不至于脱落,张辽在下面看着这份手艺倒是发自内心称赞了一句。

将羊片好,那杂役又撒上胡椒、茱萸、生蒜末等,刷上酱汁,哔啵的炭声燃起肉香,他便连忙退下。

羊还没烤好,一道道由羊肉做成的珍馐布满了整张几案,笋丝熬的熟羊肉,核桃煨的羊肉块各有滋味,觥筹交错间还真有了那么几分温馨的滋味。

张辽总觉得心里不舒爽,其余兵士大碗喝酒的时候,他摆摆手道:“酒量实在浅薄。”一人跨步走出馆舍,看着月明星稀,漫漫长夜,也不知到哪里去,索性席地而坐。

馆舍外并无一人,张辽面上沾染热气乍一接触冷风,立即消退,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黑暗的角落里一个影子抱着什么东西晃动着。

张辽警惕起来,放轻脚步往那边看去,皎洁的月光照亮了那一小片地界,有个人背对着他正抱着什么东西啃。

张辽沉声道:“甚么人!”

那人哆嗦了一下,转过一张熟悉的脸来,正是刚刚那杂役,只是此刻面上更加惨白,双目嵌在凸出的眼眶中摇摆不定。

张辽看他的手,只见他啃的是个硕大的头颅,说头颅都有点不精确,因为那羊头上的肉已经被扒没了,只剩下坚硬崎岖的骨骼,想来这人就是在找寻那一丝丝残留下来的羊肉。

那杂役认清面前人是刚刚帮了他一下的君士,又兼此刻看到他偷啃骨头也未加斥责,心里不禁颇有感激,想了想郑重道:“刚刚席间,多谢将军对小人多加帮衬。”

张辽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见他瘦成一副皮包骨的样子,再看看那反着光的羊头骨,顿时心中生出几分同情来,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敢问足下名姓?”

那杂役摇摇头:“小人并无名姓。”又想了想道:“将军只呼‘羊三儿’便可。”

“羊三儿?”张辽不禁失笑,随口问他道:“你在馆舍,却连羊肉也不能吃上么?”

羊三儿叹道:“如今世道,哪里会有人来馆舍?就是今天的这几头羊,也是我们掌柜知道将军要来,不知道自哪个旮旯里求来的,平日里哪里有的吃!”

张辽默默将这话在心里咀嚼一番,叹道:“不知道何时天下得以太平!”

羊三儿道:“将军与我们自是不一样,将军把那些谋反的贼人通通杀光,皇帝的雒阳就好了。”

张辽久久才道出一句:“这话说得率直。”羊三儿得了他这一句话,不禁喜上眉梢,原本凹陷的脸颊被翘起的嘴角遮掩,竟真的显露出几分讨喜来。

馆舍的门被人暴力地踹开,露出一张醉的通红的脸来,远远看到两个人坐在门口说话,不由不满道:“说得甚么话,让俺也来听听。”

羊三儿没了那几分喜气,一双眼睛满是惧怕,浑身僵硬在那里,张辽迎上去架住他道:“外面寒风伤身,还是少吹为好。”半拉半拽着那兵士回去。

羊三儿抱着已经凉透了的羊头骨,正在试图掏掏里面的骨髓,他想起掌柜拿一柄长箸,顺着孔洞推进,剜出一大块细嫩的羊脑花,泛着诱人的油光,几筷子下去羊脑子就空了,只剩下一个空壳让他抢了来,他望望羊原本盛眼珠子的地方露出的两个大洞,啃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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