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解’。换言之,便是一死。死而化骨,炼骨再生,此为一解,经九解方可大成,实乃九死一生。老朽送小友两个字——知遥。小友所修功法诡谲凶险,前无古人。得道飞升恐是遥遥无期。但愿小友能知难而退,莫要虚耗一生。”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雪白须发、烟青布衫,拄着一根桃木拐杖。端的是朴素亲和、慈眉善目。一番言语更是好意规劝,坦诚恳切。
但她却不以为意。
诡谲凶险、九死一生……炼骨经年,她岂不知其中利害?但修行之道,本就是逆水行舟,她早有觉悟。路再难走也罢,她也绝不回头。
“世人称我为‘墨骨娘娘’,从此,我便叫做‘墨知遥’。”她淡然应道,拱手一礼,“谢老祖赠名。”
“墨知遥……”老者望着她(),捋着胡须笑道?(),“……莫知遥。呵,老朽明白小友的意思了。那老朽便备好美酒,待小友功成之日,再一同开怀畅饮。”
墨知遥笑了笑,并未答应。
她只是路过,听得长天老祖与弟子说法,便略站了站。谁知引出这老头儿一套说教。她心中厌烦,只盼今后再别相遇,哪里还会约定什么一同开怀畅饮?
后来,她的确没有再见过长天老祖,但偏又被他的徒子徒孙纠缠不休。
那个人的名字,她如今能想起来了:
尘烬宗,靳绍离……
……
……
且说众人在沿岸巡了一番,依旧不见那柳嫂的身影。天色已然黑下,一弯月亮钩在天边,笼下一片黯淡光辉。
众人不熟悉浮山的地形,况且又没有主人家的允许,也不敢贸然深入,便只好暂做休息,从长计议。
程柯却不想休息。他满目焦躁,只望着“灵宫海脐”的方向。
常甯捧着汤药走到他身旁,出声劝道:“着急也没用,能做的我们都做了,还是放宽心等着吧。”
程柯当然也知道这些。他轻叹了一声,接过了汤药,正要喝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响动。他循声回头,就见那一双童儿竟化回了骨骸。
药碗从手中坠落。惊骇间,他无法思考,只凭着一念冲动,跃身而起,奔向唯一的方向。
“程柯!”
常甯急切呼唤,却哪里还拦得住他。她不能放着程柯不管,可也不愿得罪浮山,一时不知如何进退。
却是江叙走了过来,对她道:“你在这儿待着,我去找他回来。”
常甯怔然望向他,说不出话。
江叙也没多言,飞身离开。
常甯低了头,看着那两具孩童的骨骸,又看了看旁边跌碎的药碗,不由地涌起一股意气来。她心一横,提劲凌空,追了上去。
……
……
泉水之畔,浮山圣母看着面前回话的少女,大不高兴。
“当真是她回来了?”
少女怯怯回道:“那些外人说的只是猜测,也信不真。姐姐们已在岛上各处寻过,也没找着人。或许,那就是个普通渔妇,只是不幸落海失踪……”
“呵。”圣母摇了摇头,道,“那个男人,的确就叫‘郑生’。”
少女也料到是如此,神情又是难过又是忧虑。
圣母道:“若真是她,也难怪找不到。这岛上多少暗道密径,本是用来困住外人的,你们平日里也不打理,添了多少隐患?唉,怪我对你们太过纵容了……”
少女羞愧难当,也不敢应话。
“罢了。左右是在这岛上,再去找就是。”圣母说罢,抬手撑头,阖眸养神。
少女惶惶然道了声告退,起身之际,却觉有人靠近。若是浮山弟子,动静间必有琳琅之响。但此人行动轻悄,定是外人。少女立时警惕,冲来者斥了一
() 声:“大胆!何人擅闯浮山禁地?!”
来者闻言,反快步近前,俯身拜道:“不肖弟子柳媚,拜见圣母!”
少女大惊:“媚姐姐……”
圣母闻声,缓缓睁开了眼,就见那跪在地上的是个渔民打扮的妇人。一身衣衫破旧、两鬓发丝灰白,虽不是老年的岁数,却已有了迟暮的光景。
“果真是你啊。”圣母道,“回来做什么?”
“昔日弟子不知事,犯下大错。如今弟子大彻大悟,请圣母开恩,让弟子重归师门。”柳媚磕头在地,声声凄凉。
“大错?”圣母不为所动,“当年你可是说了,两情相悦,生死相轻。你的师姐妹们都劝过你,你也不听,指天立誓说心甘情愿的。怎就大彻大悟了?”
柳媚没有抬头,亦没有答话,只是颤抖着啜泣。
圣母怅然一叹。她半支起身,凑近了柳媚,巨大的身躯笼下一片阴影。
“我猜猜,是那个男人薄情,让你死了心?”
“不……”柳媚这才望向了圣母,满面的泪痕看来万分凄楚。她轻轻说着,不像是辩驳,更像是在劝服自己,“不……他只是忘了……”
忘了……
离开浮山的男人都会被消除记忆,这也是意料中的事。圣母笑叹道:“你那时可也说了,但凭真心挚爱,他一定会记起你们间的情意。不是么?”
柳媚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