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劈头盖脸,胃里已然翻天,痛楚汹涌盛大,让他一个劲想骂人,一个劲地想找死,一个劲地想他妈,或是一个劲地什么也不想想。
想死。想死。想死。
现在死了就不疼了。
通告也不用赶。
但这辈子还没发过单人专辑。
发完再死。
可是不死还要赶通告。
疼成这样也要赶通告。
怎么这么多通告要赶。
什么时候能放心去死。
怎么死才不会疼。
他妈寻死时也这么疼?
他研究过,结论是,天底下没有不疼的死法。
游承静大口呼吸,痛不可言。
听说一个人濒临死亡时,可以看到这一生最牵挂的人。
游承静愤愤想,那我妈呢?她哪去了?
妈,你怎么这种时候还迷路?
妈,我难受......
游承静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脸,他急促地睁开眼,一下撞见叶漫舟的脸,黯然神伤。
太窝囊了,死到临头的回马灯还是这人。
“你怎么样?”
“......疼。”
“再坚持一下,救护车快来了。”
“......投胎还有专车?”
叶漫舟没有接话,用湿纸巾轻擦他的脸。游承静神志不清地盯着他,想,这回马灯好像没有本尊那么讨厌。
朱穆空在后头围观,憋得慌,冲李明望嘀咕,“他来干什么?”
李明望耸耸肩,表示没有头绪。
洪礼清小声解释:“他俩明天要录节目。”
朱穆空骂:“去他的吧,哥都这样他还要谈工作?”
叶漫舟把游承静从沙发上扶起来,保温杯递到他唇边:“喝点热水。”
这会功夫,也没脑子跟他矫情,游承静接来喝了一口,干呕两下,狂打寒战,再度晕倒歇菜。
洪礼清见状,十分忧虑道:“看来有点严重啊。”
叶漫舟没有回头,轻声:“这样还让他上场?”
“不是,他自己要上......”
“他要上就让上?不会劝劝?”
“劝了啊,没劝动啊?你不知道承静他脾气——”
“谁不知道?”
叶漫舟打断他话,不耐烦地站起来。
“......”洪礼清哑口无言。
他在游承静身上盖了件衣服,出房间接了个电话。
仇旗,中医世家,弃医从娱,酷爱吃瓜,听说了事故,忙打来慰问:“承静怎么样了?”
叶漫舟低头揉眉心,“休息室躺着,在等120。”
“怎么晕的啊?”
“说是胃疼。”
“疼晕的?那得疼成什么样,这还上去表演?”
刁文秋在一旁插嘴:“小公司就爱这样,草菅人命!”
仇旗问:“之前吃了什么东西么?”
叶漫舟道:“他一天都没怎么吃。”
刁文秋怒喷:“饭都不管?太恶毒了!”
“你别说话。”仇旗扔完一句,问他:“还有什么症状?”
叶漫舟道:“人迷糊,干呕,打冷战,还有点发烧。”
仇旗:“听着像急性胰腺炎或者肠胃炎。”
叶漫舟问:“哪个严重?”
“一般来说胰腺炎反应更剧烈,不及时送医,严重会死人。”
叶漫舟心里一沉,“我先挂,再打电话催催120。”
“你别急啊,我觉得他大概率肠胃炎。”
“为什么?”
“急性胰腺炎一般是过度饮酒和暴饮暴食导致,像承静这种情况基本可以排除......”
刁文秋忙不迭咋呼:“——好耶!”
仇旗被吵得耳朵一疼,嘶了口气:“但像我边上这个疑似暴食症的,就属于高危人群。”
“——谁疑似暴食症了?少危言耸听!”
“一天八顿不叫暴食?”
“我他妈那是少食多餐!”
“没见你一顿少到哪去。”
“老子新陈代谢快,一天几顿关你屁事?”刁文秋骂骂咧咧:“一医学院半道辍学的,几斤几两就在这给人家隔空看诊?”
一下被触到逆鳞,仇旗斯文不再:“我他妈几两也比你有分量。”
“——虚空把脉能诊出屁来?”
“——傻缺,知道什么叫望闻问切?”
“——什么汪汪汪切,我只知道我妈教育我要相信科学。”
“——你小子敢诋毁中医?”
“——你小子敢代表中医?”
“嘟。”叶漫舟挂断电话,转身回房,就看见朱穆空捧着本语文课本跪在沙发旁。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叶漫舟摸不着头脑,问他助理,“他在干什么?”
程文宇抱着胳膊犯愁:“企图用文言文话疗。”
都他妈是一群活宝。
“‘哀吾生之须臾......’”朱穆空念到此处,突然刹住嘴,不住哽咽:“妈的,这怎么能须臾呢?我静哥的人生一点也不能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