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春”酒楼,二楼支摘窗边。
陆小凤慢吞吞的从袖袋里,掏出了他全身上下最后一锭银元宝。
然后一脸肉痛的将其放在了桌面上。
他犹豫了下,表情窘窘的问胖掌柜:
“我身上现在只剩这五十两银子了,够吗?”
小凤凰觉得今日他的脑袋真的很大,整个鸡都头重脚轻的。
这几人是早就约好了吗?
个个都当他是冤大头啊!
陆小凤每次来“上林春”,皆是为了此酒楼里,那闻名于大江南北的竹叶青酒。
但同时也为了,那一道与其搭配相合,下酒之时相得映彰,称得上天生一对的上林腊牛肉。
更别说此楼里还有不少脍炙菜品,让许多老饕食客皆十分推崇,交口称赞。
如五梅鸽子,如鱼羊双鲜。
还有花晚晚指名要点的花雕鸡,也同样做得十分不错。
酒楼的胖掌柜杵在桌边,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快要撑不住了……
作为打开门做生意的店家,在接待客人时学会察言观色、遇事反应灵活是最为首要的两件事。
这些年来他在接待迎客这方面,可以称得上是做得极其出色。
更是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工作素质,保持的十分稳定。
但他时至今日,终于遇到了他掌柜生涯以来,最大的一场挑战。
他的反应不再灵活,他的笑容不再可掬。
陆小凤是这家上林春酒楼的常客,胖掌柜是认得他的。
这位熟客今日在进楼之后,明明嘴里说着他这一行只有三位用餐,却是要了二楼窗边的八仙大桌。
现下又点了不止二十人用餐的酒菜分量……
他完全有理由怀疑,今日这位是不是要来找茬的。
但客人既已提前拿出了银子付账,那便应该不是来找事,也不是来吃霸王餐的。
胖掌柜僵着笑容收了银钱,嘴皮子上下一碰,出口的话说得飞快:
“足够了足够了!陆大侠您点的酒菜马上就来,您请稍等片刻!”
然后立马火速撤离。
陆小凤:“…………”
掌柜的挺着他那富态臃肿的身躯,两条腿却健步如飞,脚步已经快擦出了火星子。
也是极其不容易了。
陆小凤看着他圆润的背影,默了。
估摸着等到这顿饭后,某只兔子吃得又光盘又清桌时……
他陆小凤就要成为,这里的掌柜伙计们茶余饭后侃大山时,上林春榜上有名的奇葩客户了。
也幸亏作为一个风流浪子必备要素之一,还须得脸皮子要够厚。
而他的脸皮厚度,至少现在,还勉强能足以支撑他吃完这顿饭,喝完这壶酒。
酒菜很快就被一一端了上来。
陆小凤手上捏着酒盏,默然无语的觑着一上菜就立马当机立断,使筷子使得飞起的某只兔子。
小凤凰憋了好半晌,终于憋不住了:
“小晚晚啊……”
“你小陆哥我每次来上林春,叫上一桌丰盛酒菜,最多不超过五两,你明白吗?”
而今日这顿饭,只是多了你一只兔一张嘴,却要了他足足五十两。
榨干了他身上最后一滴私房钱!
小晚晚她表示不明白。
此时此刻,她只顾得上万分愉快的埋头苦吃。
毕竟坑来的饭吃起来更香了!
更别提坑的是小凤凰请的饭~
陆大头又万分心酸的叹了一口气。
-
正值六月,暑气缠人。
夕阳还未西下,夏日的火烧云有如苍朗浴火一般,很快就染红了漫漫天际。
与此同时,也染红了上林春里,一个断情断心又断肠的剑客。
他的浑身上下几乎到处都是伤口。
身上没有一处伤口,不在流血。
花晚晚一口腊牛肉艰难的咽了下去。
陆小凤一口竹叶青卡在了嗓子眼里。
忽然,陆小凤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愕然出声道:
“断肠剑客萧秋雨!”
萧秋雨显然此时也看见了他。
他此刻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了。
但他还是竭尽所能的,拖着只剩那么一口气的身体,用力一把拽住了陆小凤胸前的衣襟。
他的脸上神色是那般惊恐万状。
眼神里,却又含着极其强烈的怨毒恨意。
他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激动,他的手上也实在是拽得很紧很紧。
而他的口中也竭力发出了“呃呃”的声音。
他真的是太想太想说话了,但他的话却再也不可能说出口了。
他的咽喉处撕开了一条血线,早已不知是被何人下了重手割了喉。
剑客那满心满眼里,皆是含着血淋淋的恨意。
最终,却还是只能目露绝望的,咽下了他这一生中,最后的一口气。
花满楼的神色带着怜悯哀矜,语声沉沉的叹息了一声。
陆小凤俯下身去,伸手缓缓的合上了,剑客那一双尚存血气的眼睛。
在陆小凤还未有所反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