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逯微微愣住。
这个看起来跟他表侄女一般大的小娘子,面对他时居然如此坦率真诚。
他忽然不知怎么作答。
顿了顿,他指着自己的侧脸,“亲脸就行。
赌注是“亲一下”,显然大家想看到的是亲嘴巴,并非亲脸。最好是亲得难舍难分,他们乐于看纯良姑娘为贵公子倾倒的戏码。
蔡逯琢磨着俩人与身后人群的距离,从小弟的角度看,其实亲脸与亲嘴实在没什么差别。
脸互相一凑,他们会将其想象成无比暧昧的一个画面。
灵愫消化完话语内容,紧接着点头说好。
答应得那么快。
蔡逯那些已经溜到嘴边的安慰话,忽然被她强制塞了回去。
她扎在原地,没有挪脚。
那就是在等他向前趋近了。
不过还不等他抬脚,身后就传来一声不满。
“诶,这就没意思了吧!”
顾不上朝小娘子解释,蔡逯就已被人扯到了一边去。
那人有模有样地搓着手,耸着肩,仿佛刚从寒冬腊月里走出来。
“哥们,你怎么兀自给赌注打折扣呢?冷呵呵的天,兄弟们陪你出来打几场马球,看赌注兑现,其实也就是看个乐子嘛!”
说话时,这人故意挺起腰杆,晃了晃腰间的金鱼袋。
蔡逯确信俩人此前从不认识,这厮不知是从哪冒了出来,还故意显摆起他非富即贵的身份。
“怎么,你想临时加注?”蔡逯把鞠杖往草地里摁了摁。
对面说是啊,摆弄着金鱼袋,“别让大家扫兴啊,彼此交个朋友,一起寻个乐子,该多好。”
蔡逯抬眼,视线停留在对面腰间挂着的金鱼袋上。
看样子,对面也是个贵胄子弟,约莫是拿了长辈的金鱼袋,向他炫耀身份。
蔡逯呢,在各大赌场、酒楼、马场里来回窜,是自家老爹授意,让他多交朋友。毕竟他老爹处在晋升的关键时候,多交一个朋友,就会多拉拢一群人。
所以“朋友”这个幌子一出,蔡逯的心思就变了变。
有一瞬,蔡逯在想临时加注会不会吓到那位马场妹妹。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他就已经跟对面碰了拳,站在了同一阵营里。
他笑道:“行啊,交个朋友。”
跟新交的朋友耳语一通,听完赌注的全部内容,蔡逯侧目瞟了眼马场妹妹。
她孤零零地站在草地里,无聊地晃着衣袖。素衣在料峭春寒里晃荡,风吹进袖管,给她单薄的身姿添了些分量。
在草地里,她是只早已被标好价码的羔羊,不知即将要被宰割成几段,还在傻傻地等谈话结束。
“亲一下”要亲嘴,顺便要到那位妹妹腰间挂着的香袋,再寻来她的一缕发,搁在香袋里。
小娘子递送香袋,向来是将其作为定情信物。割发放入香袋,是为“结发为夫妻”之意。
这临时加上的注,分明满怀恶意。
这哪里是朋友,分明是他家老爹的政敌出手,派小将来倒打一耙。不过蔡逯并未打草惊蛇,再转眸看向这位朋友,已经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行啊。”
朋友面露意外,没想到蔡逯应答得那么爽朗。
他连忙附和:“凭蔡衙内这身魅力,但凡一出手,那妹妹不就折服了么。”
说罢,指着南边的茶厅:“喏,一会儿到厅里说话吧。大庭广众的,既要香袋又要头发,小妹妹会害羞。”
蔡逯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
察觉来人走近,灵愫继续问:“亲哪里呀?还是亲脸吗?”
蔡逯刚刚建设好的心防蓦地被撬开一块。
倘若在他拐回来时,她就已经等得不耐烦,或是已经察觉出不对劲,急着想走,那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她没有。
偌大的马场里,她只与他有过来往。所以当他再次折回,她勾起嘴角,完全没有厌烦之态。
反而耐心满满地等他回应。
蔡逯想了想,仍旧说:“亲脸就好。”
话音刚落,眼前就窜来一道身影。
不待他反应,她就已退回原地,“好了。”
蔡逯甚至还没开始品其中滋味。
“这不够啊!”
那位朋友煽动小弟一道起哄。
“蔡衙内,不是说好亲妹妹的嘴嘛!你也太不守信用了吧!”
小弟起初还窃窃私语,说这妹妹怎么不懂事,能攀上蔡衙内这高枝,也不知道珍惜。既然有胆亲脸,怎么没胆亲嘴,给兄弟们看个乐子啊!
后来经不起挑拨,口哨声此起彼伏,看热闹不嫌大。
“原来是要亲嘴巴啊……”灵愫赧然道,“真是抱歉,离得太远,我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如果我早点知道就好了,就不会令你难堪。”
顾不上深思她这话,蔡逯先远远地剜了那朋友一眼。
喧闹声倏地小了下去。
等回过神,想把她的话嚼碎去深思时,却发现她的话早被闹声盖过,他没听清楚。
“你说什……”
措不及防间,有瓣唇轻轻贴到了他的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