杖刑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传出。
宋锦茵死咬着唇瓣,试图压下那痛苦的低吟。
最开始她还皱着眉,可到后头,她似乎连皱眉的力气都消了个干净。
王管家赶过来时,宋锦茵整个人已经失了神。
乌黑的眼珠像是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雾,唇边溢出了鲜血,连着咬破的唇瓣一起,在苍白的脸色下连成了骇人的一片。
王管家从没见过这般虚弱的宋锦茵,饶是上次主子从医馆将人抱回,宋锦茵也是被裹在大氅里,没人瞧得见她的脸色。
“锦,锦茵姑娘?”
喉间动了动,王管家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慌。
“锦茵姑娘你撑住,我这就派人去寻世子......”
宋锦茵耳畔嗡嗡作响,许久才有反应。
她费力地睁开眼,待看清面前的人后,唇瓣缓缓地动了动。
“不,不要告诉世子,奴婢,奴婢不碍事......”
实在没力气说完剩余的话,宋锦茵索性又闭上了眼。
她还没临近断气,不需要裴晏舟这个时候回来。
何况那人也不会为了她回来。
她不想浪费机会,她只想往死里赌一把。
宋锦茵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抬了起来,直到进了一处阴暗湿冷的屋子。
跌落在地时的剧烈疼痛让她被迫睁开了眼,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外头的婆子抱怨道:“真是晦气,被派来这么个鬼地方守三日!”
“你小点声,里头的人伤得这么重,连竹雅院里的王管家都特意来了一趟,止不住世子就回来将人带走了!”
“世子会为了这小贱蹄子去驳了老夫人的面子?”
那婆子轻嗤:“再说了,听说世子告了几日假,要陪许家姑娘去庄子上游玩,你当这三日,真有人来替她出头不成!”
宋锦茵极快适应了这疼痛,听了两人的话,还扯着唇笑了笑。
原是如此。
从三十板到十板,是觉得她就算不被打死,也会在裴晏舟回府前,在这间屋子里发病死掉。
只是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裴晏舟告假去陪人游玩这种事。
心口没有了平日里的酸涩,宋锦茵此刻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她大概还能撑个一两日。
只是若裴晏舟真去了庄子上,待他回府时,怕是真只能瞧见她的尸首。
也不知到时他是会庆幸老夫人帮他动了手,还是会恼怒旁人决定了他物件的去留。
宋锦茵回过神,用仅剩的清明看了看四周。
仅有的一扇木窗被钉死,零星的日头从缝隙里透进来,隐约将四周的破旧照亮。
鼻尖一股子腐朽的味道,地上的泥土碎屑将她的衣裙染上了一层脏污,和着不知何时沾染的血迹一起,狼狈至极。
她听着外头两个婆子的对话,突然觉得死前被关进这下人房,也不是什么难熬的事。
门咯吱一声又被打开。
其中一个婆子手里拿着一根长条木板走了进来。
“还趴着?让你跪三日,不是让你来享福的!若是想少吃点苦头,就给我老实一点!”
宋锦茵看了看那婆子不耐的嘴脸。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可她就算是想跪,此刻也起不来身。
外头另一个婆子往里头瞧了一眼,赶忙进来把人拉了出去,将门关紧,从外头落了锁。
屋子里又一次暗了下来。
“你老糊涂了?忘了刚刚王管家的叮嘱?咱们虽是听着老夫人的,但世子院里的人,能不得罪就别得罪!何况她那模样,跪不跪也无甚区别。”
“我这一下给忘了,你还别说,这地方,好人都遭不住吹一日的风!”
屋外传来两个婆子对这处地方的厌恶。
宋锦茵见她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进来,索性又闭上了眼。
思绪沉浮。
静下来后宋锦茵想起刚刚那婆子握着木板的手,突然反应过来,适才在福禄院里,她觉得不对的地方。
一个在院里干着粗活的妇人,为何会有如此尖锐的指甲?
且那指甲的锋利程度,还像是刻意修剪过的样子。
宋锦茵挪了挪手,一点点地抚过她下巴处的那一条划痕。
她那时躲避的动作很快,眼下碰着,其实不怎么疼,但即便如此,这条划痕摸上去也是凹凸不平。
不用照镜子都能知晓,那妇人用了十足十的劲。
再加之她后来拉扯的动作。
若是她没猜错,那个妇人的目的,该是划伤她的脸才是。
宋锦茵眉心皱了皱,继续用适才的事分散着自己身上的疼痛。
这般想下来,那指认她的人,并不是老夫人的安排。
老夫人最多是顺水推舟,寻个错处拿捏她,能弄死她最好,弄不死,将这死人的由头扣下来,也足够她喝一壶的。
宋锦茵越想心越沉,也越想越清醒。
明里暗里的牛鬼蛇神越来越多,她若想在这国公府活下来,如今好像真是唯有裴晏舟这一条路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