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茵如今正陷入两难之地,不敢贸然将雪玉送回京都,又怕她跟着自己,往后哪日遭了连累。
这一想,她瞧向雪玉的眼神也多了些思绪。
“姐姐这般瞧着我作甚?”
雪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裙,又抬手瞧了瞧,“可是我哪里有不妥之处?”
“雪玉往后是想早些嫁人,还是想搏些自由?”
没想到眼前的姑娘会突然问上这么一句,雪玉脸上一热,脑中闪过一道身影,瞪圆的眼瞬间就垂了下去,“姐姐怎得无端端说起了这些?”
“也不是无故提起,只是忆起不多久便是你的生辰。”
宋锦茵行到里头,拉着雪玉一起坐下。
“我听绣坊里的绣娘们说,姑娘家相看仔细的,有些也得要个一两年,若是真能说成,即便是定日子,也需得要个半载,我如今虽是过着自己的日子,可总不能一直拉着你陪在身侧,耽搁你的以后。”
“我不嫁人,我就跟着姐姐。”
雪玉默了半晌,再抬头时,眼睛红了一圈,固执的语气一下又回到了曾经那个有着孩子心性的小丫头,“姐姐可是不喜欢我跟在身侧,所以才想将我送走?”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跟在身侧?”
见她真生了委屈,宋锦茵只得先停下话头,“好了好了,这事我们以后再说。”
说罢,她还伸手捏了捏面前姑娘的脸,语带安抚,“不过雪玉哪日要是有了心仪之人,一定要同我说,你唤我一声姐姐,不管如何,我都会想法子替你去张罗,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也绝不会让你和我一样。
后头这句宋锦茵并未说出口,只抬手抚上肚子,瞧着面前的人微微一笑。
雪玉眼眶一热,在感受到锦茵姐姐的指尖落到她脸上时,她顾不得想哭的酸涩,怔愣了一瞬。
以前的姐姐,无论何时都是守礼谨慎,即便是私下也都恪守本分,从不会同人做这样亲昵的动作。
即便是她,也没有见过姐姐彻底卸下心防的模样。
可此刻,雪玉感受着脸上残留的余温,眼也不眨地看向面前的姑娘,破涕为笑。
如今的姐姐,好像真有些不一样了。
即便她面上偶有曾经的淡漠,但那双眼,却逐渐有了光亮,也多了些暖意。
“又哭又笑,早几日我还道你稳重了不少,原是我说早了。”
宋锦茵弯起了唇,正待再笑几句,便听外头传来了请安声。
雪玉瞧见世子进来的身影,顾不得再回话,匆匆起身,赶忙退了出去。
“近来雨多,想来你该是在院中憋久了,我带你在宅子里转转,再去前头用膳看热闹可好?”
宋锦茵抬眸望了过去,眸中闪过狐疑。
“别这么看我,茵茵,这几日不让你出去是因着沈玉鹤临走前的嘱咐,他说你如今的身子还没到稳当的时候,需得小心养着,尤其之前外头又落雨,地上湿滑,我自然......”
见面前的姑娘眼带打量,裴晏舟止住话头,先赔起了不是。
“是我不好,不该不顾你的意愿拘着你在宅子里,今日我刚忙完公务便让人从外头请了戏班子来,茵茵可愿去瞧个稀奇?”
洛城的戏班子不同于京都,若是爱听戏的富贵人家,该是极好的消遣。
可宋锦茵不是。
她收回了目光,落到一侧的荷包上,不再看他。
沈玉鹤的话她自是听了进去,还有裴晏舟口中的拘着,其实也不过是在她身边多留了些人。
可她不愿被人如此看着,故而除了去了趟绣坊,她便也没再离开过院落。
“那你什么时候撤了守在我身侧的人?”
宋锦茵问得平静,但见面前的男人有些犹豫,她还是生了些气恼,说起话来便有些不管不顾,“你打算这样让人看我一辈子不成?”
“茵茵,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之前你不让我同沈大哥见面,后来不愿听我提起离开之事,如今不过一场雨,便在我身侧添了这么多人,可我并不是你的犯人!”
“撤,我这就让他们撤。”
裴晏舟拉住欲离开的姑娘,往外头喊了声仓凛,吩咐的话语一落下,他便将人扣进了怀里。
“茵茵,前几次的刺杀,我怕了。”
男人轻叹了口气,语气低沉,眸光也越来越黯淡,“我没办法让你离开,是我食言,我也知你在我身侧过得并不开心,我答应你,往后我尽可能少出现在你跟前,可好?”
怀里的人停下了挣扎,像是在思索他说的话,裴晏舟自嘲一笑,却也还是接着开了口:“且往后若是有顾将军的消息,我一定第一个来告诉茵茵,无论是朝堂上的事,还是岭南的事。”
“真的?”
宋锦茵抬头,下巴划过他的胸膛,杏眸眨了眨,看得裴晏舟心里一软。
可他知道,她眼中无他。
有一瞬的刺痛,被男人狠狠压了下去。
“嗯,真的,我绝不骗茵茵。”
裴晏舟勾了勾唇,眼尾因着那抹痛楚晕开浅淡绯红,有光亮落下,衬得他眸光潋滟,伤春中似有无限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