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微微一笑。
皇权不下乡,当然知道啊!
受交通、管理成本等限制,自秦朝之后的历朝历代,中央行政力量只延伸到县一级。
再往下,官府只控制地方上的财税、军队和意识形态等大事,琐碎的事务管理权交给地方自决。
这就形成了庞大的地方乡绅、宗族势力。
清丈田亩,将暴露出隐占之土地和漏税之田产。
地方势力首当其冲。。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触碰到庞大的利益集团,自然是困难重重。
老朱用刀子去丈量江南的田地,也花了二十多年,其难度可想而知。
更别说是现在了。
顾炎武叹道:“前些日子,龙游县的张县令听到风声,称云真人准备在江南实行摊丁入亩,因此着手开始清丈县内田亩。结果官差还没派出去,晚上县衙就被烧了,县令险些被活活烧死。”
李标等人无不骇然。
李标勃然大怒道:“竟有这等事情?这还有王法了吗?”
那随行的布政司黄参政说道:“从古至今,在地方上,乡绅、宗族以及乡宦,就是王法啊!”
“皇权不下乡,呵……”
云逍笑了笑,随即淡淡地说道:“那就让皇权下乡便是!”
上次到江南,云逍就准备解决‘皇权不下乡’的事情。
可惜时间有限,一系列举措未能推行。
“好大的口气!”
“自秦以来,都是由乡绅、宗族、乡宦把持地方。”
“你何德何能,能解决皇权不下乡?”
顾炎武见云逍见识不凡,本以为是个隐世奇才。
没想到,他竟接连口吐狂言!
于是顾炎武在言语间也就相当不客气。
云逍不在意地笑笑,“我自是有办法解决的。”
李标、王应熊、毕自严几人都是大惑不解。
云真人的话,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可困扰历代王朝两千年的难题,又能有什么办法解决?
“先不说你有什么办法,来解决皇权不下乡,秦县尊恰好遇到了一个无解的难题,事情牵扯到西安县的宗族。不如你来给解一下?”
顾炎武面带讥诮,语气中也充满了嘲弄。
云逍瞥了一眼那个七品官,淡淡地说道:“不妨说来听听。”
“事情是这样的。”
那位姓秦的县令见云逍等人都是气度不凡,再加上实在是无计可施,于是将遇到的难题徐徐道出。
今年的秋闱,西安县被剃了光头,竟然没有一个中举的。
若是放在其他地方,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这里是被称之为“小邹鲁”的衢州啊!
这就跟后世年年考取十几个清北,忽然间连一个二本都没有,这就离了大谱!
人们开始找原因。
最终还真让衢州人给找到了……文脉被毁了。
西安县中有一座山,山上产石灰矿,因此被大肆采掘。
凑巧的是,南孔的老祖宗孔端友,就是葬在这里。
因此这里被视作‘文脉’。
开采石灰坏了风水,破坏了文脉,自然会科场失利。
于是地方士绅、宗族联名上书,要求秦县令彻查,永久禁止开采龙脉。
这下子可算是给秦县令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地方官最大的政绩,无非是两项。
一项是税收,另外一项则是科举。
如果秦县令禁止开采石灰,则会损害石灰税的收益。
并且石灰税是直接缴纳到内帑,也就是皇帝的私房钱。
要是惹得龙颜大怒了咋办?
小小的县令,脑袋不要了?
从事石灰的灰户,身后也是有人的……本地有钱的囤户。
禁止烧灰,不仅断了灰户的生计,还得罪了背后的势力。
这要是引起民变咋办?
但如果不下令禁采石灰,文脉就会被毁。
如此一来,当地的乡绅、大的宗族势力,还不跟秦县令死磕?
这些人把握着一县的财源和人力,官府不能轻易招惹。
还有从科场上退下来的乡宦,官府更惹不起。
多方利益纠缠在一起,秦县令的脑袋都快被挤扁了。
今天他带着顾炎武等读书人以及差役,前去与地方大宗族协商,结果被杵了一鼻子的灰。
顾炎武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此事何解?”
其他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