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免礼免礼。”李元景放下茶杯,一脸笑意,笑呵呵道:“本王唐突前来,没有打扰马府尹办公吧?”
马周心能不打扰么?
“殿下莅临京兆府,乃是下官之荣幸,可惜未能扫榻相迎,着实惭愧。”
“马府尹不必如此,你我都是陛下之臣子,自当尽忠王事,你若当真扫榻相迎,因储搁了京兆府的办公,怕是那些御史言官们不肯放过本王,弹劾奏疏必将堆满陛下案头,你这可是害我啊,呵呵!”
……
又是一番寒暄,马周便有些腻歪。
值房里还有一位赵国公的,论地位、论影响,可绝对不在面前这位荆王之下,所以马周也不好将长孙无忌冷落一旁,便直言道:“殿下今日莅临,不知有何指教?”
李元景别马周还急,闻言也不绕圈子了,叹了口气,道:“听闻今日京兆府在西市捉了几名乞丐?”
马周一愣,回道:“正是,却不知殿下何意?”
李元景捋了捋长髯,嗟叹道:“那几个乞丐,其中有本王之妻弟,奉本王之命出外办差,却路遇劫匪,弄得狼狈不堪,结果回了长安又跑去西市闹事,本王真是惭愧啊。只不过家中王妃心中担忧,非得央着本王前来看看,若是无甚大事,就把人给领回去……本王自然知晓京兆府自有章程,非是外人可以置喙,可那婆娘喋喋不休不依不饶,本王实在是不胜其烦,马府尹,要不……你看?”
马周沉吟不语。
心中暗忖:我特么信你就有鬼了……
谁不知荆王妃最是不受宠,若非身在皇室顾忌着宗正寺,只怕“宠妾灭妻”这等事早就已经发生。平素您可是连一句话都不愿意与荆王妃,会亲自出马将妻弟捞出去?
而且先有长孙无忌,后有李元景,这使得马周对于那几个乞丐的真实身份愈发怀疑,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让他们把人带走?
不过问题的重点不在于那“乞丐”到底是不是李元景的妻弟,李元景既然将“妻弟”这个接口亮出来,那就表明今非得把人带走,不然他堂堂荆王的妻弟被京兆府扣押,颜面何存?
不答应,那就得罪人了。
但马周从来不怕得罪人……
有情商,愿意与人方便,却不代表没有磷线,不言之事,马周自然不吝于给同僚们一个面子,倒也算不上和光同尘。但是一旦涉及到底线,马周立即黑脸,谁的面子也不给。
你敢在我面前亵渎司法,要让我马周沆瀣一气,还指望着我给你什么面子?
就在马周沉吟之间,一个官吏快步前来,俯身在马周耳边低语几句……
马周霍然变色。
转头看向李元景,沉声道:“好教殿下知晓,刚刚在城南明德门外数里之处,有守城兵卒十余人横尸当场,凶手逃之夭夭。有兵卒目睹,那些守城兵卒便是追捕几名乞丐打扮的凶徒,这才遇害。那几个乞丐身份成疑,极有可能便是残杀守城兵卒之凶徒,下官不能让您将人带走。”
李元景闻听此言,肝儿都颤了颤……
纥干承基你个王鞍,不坑死老子你就没完了是吧?
招惹房俊那个棒槌也就罢了,还特么残杀守城兵卒……
他算是彻底慌了神,“腾”的一下站起,上前两步拉住马周的手,丝毫不顾及亲王之威仪,近乎于哀求道:“宾王吾弟,本王妃嫔无数,可就只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妻弟,无论如何,还请你网开一面,本王一生一世记着你这份情谊。”
执手相望,殷情切牵
“宾王”是马周的字,平素甚少有人能够称呼马周的字,然而李元景此时却宛如多年老友一般,丝毫不顾及亲王之尊,简直可以是谄媚卑恭。
不如此不行,万一马周要审讯被抓住的“乞丐”,谁知道扮作乞丐的纥干承基能熬得住几时?一旦挨不过酷刑,将所作所为一一道来,他这个亲王也就当到头了,圈禁都是轻的,以李二陛下对自家兄弟心狠手辣的一贯表现,不定就给发配到黔州,更不定半路就能染病死掉……
马周哪里还会给他这个面子?
既然那些乞丐有残杀兵卒之嫌疑,那么别是一个荆王,就算是太子殿下站在这里,也不可能让他放人。
“殿下勿怪,此事已然在京中引发震荡,屠戮兵卒,这是何等骇人听闻之事?吾贞观一朝吏治清明,断然不可容忍这等穷凶极恶之徒存在。不过殿下也请放心,稍后待下官好生审讯,只要非是殿下妻弟所为,下官保证全须全尾的将其恭送至荆王府。”
“宾王吾弟,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横竖不过是几个兵卒而已,今日你给本王这个人情,本王异日定然十倍百倍报答于你!”
李元景苦苦哀求。
然而他越是哀求,马周就越是笃定他所谓的“妻弟”有问题,自然越是咬紧牙不肯放人。
李元景耐心耗尽了……
左右不过是事发被皇帝责罚,何不赌一回?
他死死拽住马周不肯放手,恼羞成怒道:“这大唐乃是吾李氏之下,本王亲王之尊,缘何亦不能令你网开一面?”
马周面无表情:“下是陛下之下,非是你我只下,殿下慎言。”
李元景一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