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明苦笑了一下,尽量不动声色的答道:“多少知道一点。长毛就是洪秀全那帮人搞的太平天国...哦不,太平...反贼吧。”
“不错。你既知晓洪逆之流乃朝廷反叛,此后便不可再胡言乱语。”何大庚似笑非笑的转了转眼珠:“今日是在酒楼闲话,没人与你计较也就是了。否则嘛......到时候恐怕谁的条子都救不了你。”
“是,我记住了。”魏永明暗暗责备自己说话太不小心。这些日子街面上偶尔有人会提几句有关太平军的传闻,但普通百姓对其知之甚少,大都语焉不详,自己也就没怎么在意,看来今后还是要谨慎些才是。
“回去赶紧把头剃干净。”庞老板在旁边瓮声瓮气的插嘴:“今日碰上我们算你走运,万一哪天官府把你当长毛贼抓起来砍了,岂不有负何先生一片苦心?”
魏永明对庞老板本就没有好印象,刚才低眉顺眼的叫他“庞老爷”已是违心至极,这会儿听他说话刺耳,忍不住斜着眼睛随口回怼道:“长毛贼远在江宁,离着济南一千多里地呢。官府里的人又不傻,怎么会把我当成长毛?你说这种话,莫非是盼着长毛早日打过来么?”
桌上众人一愕,先是面面相觑,继而一起望向何大庚:“何先生,那长毛贼...年底才刚占了武昌,眼下竟已到了江宁么?”
“并无此事。”何大庚脸色一沉,厉声驳斥道:“先前朝廷几路发兵,已于正月收复武昌城。长毛近日方才逃窜至九江,你怎敢妄言江宁失陷?”
魏永明被问出了一身冷汗。他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并不细致,只知道太平天国长期定都南京,却不知是何时攻占的。不管怎样,看来现在他们还没有打下南京,刚才那几句话太过想当然了。
看到屋里十几双眼睛齐齐盯着自己,他一时间大感狼狈,支支吾吾道:“不不,我的意思是...长毛妄图夺取江宁,但...但曾大人...咳...曾大人一定会率兵收复...不不,率兵守卫...”
桌上人茫然交换了一下目光,葛老板低垂着眼皮,语气稍有些不耐烦:“后生,你怎知长毛贼妄图夺取江宁?曾大人又是哪位大人?”
“曾大人就是...”魏永明脑子一乱,未及细想便脱口而出:“曾国藩,曾大人...”
“曾国藩?何许人也?”葛老板困惑的看看其他人。
“未曾听闻。”几位老板缓缓摇头。
“你们没听说过?就是搞团练的那个,那个......”魏永明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不禁更为慌张:难道又说错话了?曾国藩不是太平天国的死对头么?这些人怎么如此孤陋寡闻?
“行了,该干啥干啥去吧。”庞老板一脸嫌弃的扬了扬手:“满嘴胡诌八扯,这里是你装蒜充能耐的地方么?”
魏永明没心思再与他斗嘴,刚要转身出屋,何大庚却又叫住了他:“等一等。”
屋里人同时转头看去,何大庚略一犹豫,神色与方才稍显不同:“你所说的曾大人,可是朝廷曾侍郎么?”
“嗯...”魏永明只知道曾国藩是剿灭太平军的晚清名臣,对他先前的履历却不甚清楚,只好不置可否的抿了抿嘴。
“曾大人与毛鸿宾大人乃是同榜进士,官居礼部右侍郎,去年回乡丁忧去了。”何大庚对其余人稍作解释,然后若有所思的沉吟道:“不久前朝廷的确命曾国藩大人在长沙协办团练抵御反贼,不过现在应该仍在筹备之中,而长毛主力早已离开湖南。此时收复省内失地尚且力有未逮,他又怎能‘率兵’去守卫江宁?”
“这——”魏永明无言以对。
何大庚见他不答,又慢条斯理的追问:“怪哉,曾大人奉旨练勇一事,我也是前些日才听毛大人偶然间提起的,你却从何得知?
“我——”魏永明张口结舌。
何大庚注视他片刻,自言自语似的摇了摇头:“寻常百姓大都没听过曾侍郎其人,你这小兄弟竟然知晓这许多事情。嘿,果真有些门道。”
屋中众人皱眉不语,看上去多少有点困惑,却也没太当回事。葛老板轻轻咳嗽一声,朗声笑道:“年轻人精力旺盛,爱四处打听事情也是有的。何先生,就快要上菜了,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何大庚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葛老板看看魏永明,点手招呼旁边一脸迷茫的跑堂伙计:“叫掌柜的打赏他三十枚钱,一并记在账上。”
“哎,是嘞!”跑堂伙计满脸堆欢的一拽魏永明,拉着他走出房间,一边下楼一边低声埋怨:“你话也忒多了些,万一哪句惹得客人气恼,倒霉的却是我们店里。”
“对不住,我以后不再多嘴就是。”魏永明也感觉自己讲话太过冒失,笑着向他赔了个不是,去柜上领过赏钱离开酒楼,回头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天气逐渐转暖,街上人多了起来,点心铺的生意也更加红火了。老孙头心情不错,这天午饭后背着双手在街市上溜达了一圈,回到摊子边对伙计们说:“我去看了看周围几家点心铺,顶数咱家卖的最好。”
“那是自然,最近几日总是不够卖的,刚到过午便早早卖干净了。”伙计兴高采烈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