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七嘴八舌讲述来龙去脉,刚说到今晚突围之事,曹老六突然一阵风似的冲进屋子,带的桌上油灯忽闪了几下。
“何先生!给您报喜!”曹老六喜笑颜开:“我手下弟兄抓到一个大官,听说是长毛的什么狗丞相!”
“噢?哪个丞相?可知道姓名么?”
“姓许,叫...宗什么的来着?对了,是叫许宗扬!”
“擒住了许宗扬?当真?”何大庚大喜,转头问魏永明:“刚才你说今早曾落入许丞相之手,应该便是此人。老弟可记得他的相貌么?”
“记得。”魏永明点头。
“那好,随我去辨认清楚。”何大庚拱手向其他人告辞,带着曹老六和魏永明匆匆出门。
团练的人马还在陆陆续续不断押着俘虏回营,三人挤过人群走进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屋,几名团勇正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散发男子等在屋中。
何大庚从他身边走过,健步来到椅子边稳稳落座,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哪里人氏?在发匪军中位居何职?从实招来。”
“我……本相姓许,名宗扬,祖居广西桂平。”那人耷拉着脑袋,声音极其委顿:“蒙天王恩封,官居天国冬官副丞相。”
“你果真是许宗扬?把头抬起来。”
那人一动不动,被旁边团勇薅住头发往后用力一拽,不得已仰起了脸,但是依旧紧闭着双眼,被血污涂花的脸上满是慨然之色。
何大庚伸手一指:“魏老弟瞧清楚了,此人可是那许丞相?”
魏永明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笃定的点头答道:“没错,就是他。”
许宗扬微微睁开眼,见魏永明站在自己面前,先莫名其妙的愣了愣,紧接着拧紧眉头怒道:“是你小子?你,你果然是清妖的细作!”
“别误会。”魏永明坦然一笑:“我在城中的确说瞎话骗了你,可也的确并非官军的细作,只是形势所迫,为保住性命撒了个谎而已。”
“啊呸!”许宗扬轻蔑的啐了一口,忿忿扭过头不去看他,却忽然直勾勾的盯住了何大庚,脸上变颜变色,模样甚是古怪。
何大庚注意到他神情有异,挑着眉毛轻轻一笑:“你看什么?”
“我好像...”许宗扬嘴唇动了动,哆嗦着问道:“你...你是不是姓何?”
“嗯?你从何而知?”
“你是...何大庚?”
“咱们认识么?”何大庚怔了怔,起身来到许宗扬面前皱眉看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呵,果然没错。一别多年,不认得故人了么?”许宗扬悲叹一声,仰起头喃喃吟道:“地振高冈,一脉溪山千古秀。”
“什么?你是...”何大庚脸色稍稍一变,随即镇定自若的冲其他人挥了挥手:“你们去外面等候。”
曹老六一脸迷茫的带着团勇们出了屋子,魏永明却愣在原地没动弹,脑子里嗡嗡作响:怪哉!幸亏我看过《鹿鼎记》,许宗扬说的不正是天地会的切口暗号么?难道这句暗语并非小说中的杜撰?他竟然是天地会中人???
意外来的太过突然,魏永明一时大有错乱之感,心中的讶异全都挂在了脸上。何大庚瞥了他一眼,轻轻叫道:“魏老弟。魏老弟?”
“嗯?”魏永明猛的回过神来:“噢,我...我这就走。”
“且慢。看老弟如此错愕,莫非知悉这句话的来历?”
既然心事已被看破,不如借机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魏永明略一踌躇,干脆大大方方的笑道:“似乎在哪里听过。后面应该还有一句——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你们是...…天地会?”
“果不其然。”何大庚苦笑一声:“世间这许多事情竟似尽在老弟胸中,真想不出你是从何处知悉的,愚兄算是服了。”
许宗扬惊疑不定的眨了眨眼,欲言又止。何大庚转头定定凝视他良久,低声说道:“想起来了。你原先叫作许十八,对么?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发匪悍将许宗扬便是你。”
“不错。”许宗扬冷冷仰起脑袋:“投入天国之后,我先后立下几桩功劳,蒙东王九千岁赐名宗扬,也难怪你不知。”
“天国,呵呵。”何大庚黯然摇摇头:“听闻焦头领已不在人世,其他那些...那些兄弟,现在可还好么?”
“生死有命,各不相同。”许宗扬略作停顿,昂然说道:“但原先会中兄弟无一人归降清妖,唯独你何大庚做了叛徒。嘿嘿,真没想到呀。”
“你这话好没道理。”何大庚轻轻哼了一声:“当初焦头领有言在先,大家一旦入了那拜上帝教,从此便不可再以天地会中人自居,不愿追随者可提早自行退出。我既已退会,又怎能算是叛徒?”
许宗扬悻悻别开了脑袋。何大庚又说:“况且我在山东协助官府整备团练,从未想过会与旧日兄弟们兵戎相见。孰料你竟领兵来犯,偏偏又被我的手下擒获,岂非气数使然?”
“罢了罢了,少要假惺惺的说这些屁话!”许宗扬焦躁的梗了梗脖子:“咱们早已断了兄弟之义,既然落在你手里,我也不做他想了,任凭处置便是!”
“任凭处置?”何大庚绕着他走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