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山盘桓数日之后,一行人启程返回济南。魏永明先到家里跟四婶报了平安,然后独自去找何大庚交差。
太阳就快下山了,何大庚和曹老六还在院子里与几名团练军官谈笑风生,气氛十分欢快。
魏永明跟众人打过招呼,纳闷道:“难得见何先生如此开怀,莫非有什么好事?”
“跟咱们干系不大,却也值得一乐。”何大庚笑吟吟的回答:“刚刚传来消息,洪秀全手下的贼头前几日耗子动刀窝里反,伪北王韦昌辉诛杀伪东王杨秀清满门,剪灭其羽翼数以万计,怎不叫人拍手称快?”
“哦?竟然有这种事?”魏永明稍稍一怔:“他们因何起了内讧?”
“听闻杨秀清那厮近年来横行跋扈,前日打破扬州后又独占功劳,想来早已引起洪秀全等人的猜忌,为自己埋下了祸根。”何大庚收起笑容正色道:
“韦昌辉血洗江宁城,肆意滥杀,说来令人叹息。然而此番发匪自相屠戮,足见其气数已尽,看来天下的纷乱局面就快要收场了。”
“总营官所料极是,长毛贼的气运定然不会长久。”曹老六大声附和。
魏永明微微点了一下头。作为后世之人,他在清廷和太平天国之间并不抱持鲜明立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没有太多感触。
而且太平天国建政十余年,现在远未到覆灭之时,何大庚的判断未免太过乐观,只是这话无法对他们明说。
众人正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守门的团勇匆匆进来禀报:“魏副营总,外面有人要见您。”
魏永明随他走出公所,见有个女子喘着粗气等在大门口,却是平日伺候葛清竹的丫环。
“副营总,打搅您公事了。”丫环慌里慌张的说:“小姐叫我来打听您的归期,可巧您已经回来了。”
“我刚到济南,本打算晚些去见小姐的。”魏永明瞧瞧她的神色,疑道:“小姐急着找我?出什么事了么?”
“小姐她一切安好,”丫环答道:“是我家老爷出门迟迟未归,小姐在家等的心焦,盼望您能去拿个主意。”
“你家老爷?他去了哪里?”
“老爷一早去千佛山进香,往常都是晌午之前便能回家,可今天直到日头西沉也没见影子。”丫环顿了顿,又说:“或许这会儿已经到家了,不过还是劳驾副营总亲自去一趟吧。”
“我知道了。”魏永明叫曹老六帮忙召集手下、准备马匹和火把,接着问那丫环:“葛老爷今日出门,可有人同行?”
“有老王为他赶车,还有裕成号的庞老爷同去。我方才路过庞宅时去问过,庞老爷也没回家。”
“既然有人陪伴,那应该不会有事。”魏永明稍感安心,随即与十几名团勇骑马赶往葛宅。
不多时来到南门外大街,刚拐进巷子,远远瞧见葛清竹与几名仆妇打着灯笼在宅子外焦急守候,看来葛老板仍未到家。
魏永明好言安抚她们几句,带上葛清竹一起往千佛山方向去寻找,不多时便到了郊外荒僻的小路。
天色已经尽黑,众人点起火把又走了不远,就听前方轱辘声响,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向这边驶来。
“是他们!”葛清竹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背,快步迎到马车前大喊:“王叔!我爹呢?”
“清竹?你怎么来了?”葛老板从车里探出了头,声音有些疲惫:“那些是什么人?”
“是登初啊!我叫他带人来寻你的!”葛清竹不满的责备道:“爹!你们怎么才回来!我在家里等的都要急死了!”
葛老板由老王扶着下了车,无精打采的低垂着脑袋:“老庞不见了,我们找了他许久,直到天黑才不得不往回走。”
“不见了?”众人皆是一愣。魏永明忙问:“他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早上是一同去的,哪料解个手的功夫就没影了。”葛老板伸手在头顶猛拍几下,显得十分懊恼:“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说丢就丢了,叫我如何向他老婆交代!”
葛清竹与魏永明茫然对视一眼:“庞伯伯是不是自己先回家去了?”
“不会的。”老王摇头答道:“庞老板的车子一直在山脚下候着,何况从千佛山到三里庄路途不近,他没道理徒步回去。”
话音刚落,后面那辆马车也已停在了旁边。魏永明赶紧问那车夫:“庞老板是否另有别的事情要办?可曾对你提起过什么?”
“老爷数日前便约定与葛老爷同去进香,并无其他安排。”车夫哭丧着脸不住哀叹:“万一我家老爷有个好歹,夫人定轻饶不了我,闹不好还会绑我去报案打官司。葛老爷,王老兄,到时候二位可得帮我做个见证。”
“不必担心,咱仨自当互为见证。”葛老板微微一皱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回去后只管如实讲述经过,明日一早咱们召集人手再去搜寻,定要找到你家老爷。”
“东家说的对,我明日多带些人,跟大伙一起去找。”魏永明翻身上马,一边走一边询问:“您最后一次看见庞老板是在什么地方?”
“就在山脚下。”葛老板说:“当时刚下车走了不远,我忽觉腹痛难耐,急着去旁边林子里解手,他就自己先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