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永明匆匆来到林中,曹老六正赤膊端坐在一块石头上,脸色略显苍白,肩头的绷带隐隐还有血迹渗出。
“六哥,你怎么样了?”魏永明小跑过去蹲在他身旁,一边查看伤势一边说:“逃跑的那票贼人全都抓住了,咱们马上就要收兵回费县。我叫人做副担架抬着你,到了县城好好休养些日子。”
“不用抬,我的伤没大碍,自己能走。”曹老六大大咧咧的一笑,随即压低声音道:“刚才手下弟兄抓到一个人,你猜是谁?”
“谁啊?”魏永明一怔。今日巧遇赵八根已经够意外的了,难道还有惊喜?
“是这一撮幅匪的小头目,咱们都认识的。”曹老六故作神秘的一歪头:“走,我带你去看看。”
魏永明大感好奇,搀着他起身往里走了几步,就见三丈外一棵树上绑着个四十多岁的尖脸汉子。
那汉子身上受了些轻伤,紧闭双目一动不动,脸上神情却十分倨傲,一副视死如归的慨然模样。
“是咱们认识的人么?”魏永明瞅着他有些眼熟,寻思片刻后忽的吸了口凉气:“他是——许宗扬?”
“没错。”曹老六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你当年在临清先认定他是长毛许丞相,后来却说是冒名顶替的,现在怎么又改回来了?”
“其实呢...”魏永明一时哑口无言,只好讪讪答道:“这事儿本不该瞒着你,但我答应替何先生保守秘密,还望六哥不要疑心。”
“嗐,我怎会对你们有什么疑心?”曹老六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既然何先生不想提,我自然不会多问,先前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魏永明歉然一笑,顺势岔开了话题:“许宗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长毛竟然与幅匪有勾连?咱们先去问个清楚。”
二人来到许宗扬近前,魏永明让看守的团勇退下,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这不是许丞相么?几年不见,一向可好啊?”
许宗扬猛然一哆嗦,惊疑不定的睁开眼看看他俩:“你...你们...?”
“不认识了?”曹老六受伤后声音稍显虚弱:“在临清就抓过你一次,现在又落在我们手里,果真是冤家路窄呐。”
“...是,原来是你们。”许宗扬面色一缓,竟似大大松了口气。
“想起来了?”魏永明看着他的脑袋疑道:“你居然剃掉头发留起了辫子?不给洪秀全当丞相了么?”
许宗扬稍一迟疑,垂下眼皮避开了他的目光。
魏永明又问:“攻打费县的幅匪是你指挥的?怪不得比寻常贼寇更为狡诈。可惜你终究只有那点三脚猫能耐,就连逃跑的本事也没见长进。”
“你们以多为胜,又算什么能耐了?”许宗扬低声分辩了一句。
“不错,我们就是以多为胜。”魏永明呵呵一笑:“长毛作战不也是仗着人多势众么?你怎么却跑来投了幅匪?这可是越活越倒退了,给我讲讲其中的缘故。”
“少来消遣老子!”许宗扬皱眉怒道:“要杀便杀,啰嗦那些做什么!”
“哟?你还挺硬气。”魏永明满脸讥刺:“可惜咱们早就知根知底。你若真是个不怕死的,当初在临清又何必承何先生的饶命之恩?”
许宗扬嘴唇动了几下,扭过脑袋一言不发。
“想死倒也简单。”魏永明慢悠悠的说:“朝廷对待反贼向来是杀无赦。你先做长毛丞相,又当幅匪头目,可谓是罪上加罪,十有八九会落个千刀万剐的下场。”
许宗扬眉毛微微一抖,脸上掠过一丝动摇。
魏永明看的清清楚楚,淡淡笑道:“想活命也不难。只要你肯说出实情,我便偷偷把你交给何先生发落,说不定他还会再放你一马。两条路摆在面前,你自己选吧。”
“好吧。”许宗扬略微矜持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这事说给你听本也无妨。我是从天国逃出来的,没法再回去了。”
“所为何事?”
“我...杀了人。”
“谁?”
“杨秀清。”
“什么?”魏永明与曹老六对视一眼,惊讶道:“东王杨秀清?是你杀的?”
“千真万确。”许宗扬稍稍恢复了些许傲然之色:“逆贼杨秀清正是死于我的刀下。”
“为什么?”魏永明大惑不解:“我记得杨秀清对你十分赏识,你的名字还是他给起的,不是么?”
“那不过是杨贼笼络人心的手段而已。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往日种种不提也罢。”
“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那年北伐失利,各路人马尽数覆灭,只有我逃回了天京。”许宗扬仰头看天,恨恨的说:“杨秀清那厮十分恼怒,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我革职投入东牢,扬言要杀我以慰死难将士。”
“后来呢?”
“幸好我早年做过天王侍卫,还曾立下过不少战功。天王苦苦为我说情,总算赦了我的罪名,从此命我追随六千岁殿下。”
“你说的六千岁是...北王韦昌辉?”
“是。”
“我明白了。”魏永明沉吟道:“一年前韦昌辉带兵血洗东王府,你当日也在其中?”
“不错。”许宗扬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