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腹心事,当晚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魏永明起床吃了口东西,匆匆出门赶往公所。刚走到半路,就见何大庚带着几个手下迎面而来。
“登初!你怎么才来!”何大庚一脸喜色:“正想去家里找你呢,咱们的枪终于要到了!”
“枪?”魏永明恍惚了一下:“是亚瑟么?”
“是啊!耐神父刚刚收到了他的信!”何大庚揽住他的肩膀唏嘘道:“叫咱们足足等了三年,真急死我了!”
“这老小子!”魏永明兴奋之余又有些气恼:“上次海难时已容了他许多日子,没想到又叫咱们多等了一年。都说西洋人最重契约,得让他好好赔偿损失才行。”
“算啦。”何大庚大度的摆摆手:“听耐神父说,他们米利坚国好像遇到了些什么什么危机,因此才多延误了时日。想来亚瑟也有他的难处,只要咱们能把枪顺利拿到手,其余的就没必要去在乎了。”
“好吧,还是先生宅心仁厚。”魏永明冲他笑笑:“船什么时候到?咱们是不是该去接一趟,免得再像上次那样出岔子。”
何大庚说:“我正有此意。按信上的日期推算,只要沿途河道没上冻,近两日便能到泺口。你辛苦一下,明早叫些弟兄去镇上等着他吧。”
“是。”魏永明顿了顿,问道:“要不要带着许老九同去?”
“带上也好。”何大庚点头答应:“他见的多,可以跟着去帮咱们掌掌眼。”
许老九就是许宗扬,他逃离太平天国后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掩人耳目的化名,真实身份只有魏永明、何大庚和曹老六清楚。
自从上次帮西城营擒获幅匪首领李其孟,何大庚便如约将许宗扬带回济南。刚开始只是在公所里安排了一间住处,让他跟着有口饭吃。
一段时间过后,何大庚见他言谈举止都很低调,并没有什么匪气显露,就试着让他帮忙管理粮食物资,两人的关系也日趋好转。
几次闲聊下来,何大庚意外发现许宗扬对枪械格外了解。毕竟他久在太平军中为官,接触过一些较为新式的洋枪,见识远非山东这边的官军和团练可比。
何大庚如获至宝,本着人尽其才的原则给了他一个军械帮办的职务,专门负责修理维护枪支,此次正可以跟魏永明一起去泺口验收货物。
晚上把行程告诉家人,葛清竹马上帮他收拾随身衣物,魏川岳则有些心痒难搔,眼巴巴的恳求干爹带他同去。
魏永明想了想,认为这趟路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也愿意让他出门见见世面,于是一口答应。
次日一早出门,曹老六和许宗扬已等在外面,随行的还有三十名团勇和三辆大车。魏永明把儿子抱上马,与众人不紧不慢的赶往泺口镇。
泺口位于济南以北二十里处,因古泺水在此注入济水而得名。唐宋年间,济水慢慢演变为大清河,泺口自那时起就是河上一处重要的码头。
到了元明时期,泺口不仅承担着山东省内食盐转运的枢纽功能,也是木材、药材、皮毛等商品的重要集散地。不过当时大清河水路复杂多变,河道宽窄不一,往来行驶常需换船转运,并不特别方便。
直到几年前铜瓦厢决口,黄河夺大清河东流入海,泺口才逐渐发展为近代济南最重要的航运重镇,亚瑟此次也得以直接乘船顺黄河抵达。
如今的泺口镇背靠河堤筑起了一里宽、三里长的城墙,镇子里面街巷纵横,商铺林立,居民多达数千户,是周边镇店中最繁华的,被过往客商称作“小济南”。
一行人中午进了泺口镇,先包下一家旅店入住。午饭后魏永明派团勇去码头盯着等候,自己带魏川岳在镇里逛街。
泺口虽然繁华,但比济南城小着许多,不大功夫便转完了。魏永明给儿子买了块烤红薯,领着他去看镇子外面的景色。
出城门走了没多远,就听路旁树丛后隐隐传来兵刃破空之声,似乎还有人说话。魏永明绕过树丛瞥了一眼,却是曹老六正在林边空地上练刀,许宗扬双臂抱胸站在一边观看。
“六哥好精进!”魏永明笑着拍拍巴掌:“大冷天的,到了泺口还不忘苦练刀法,小心出汗着凉。”
“不碍事的。”曹老六擦了把汗,喘匀气息说道:“老许轻易不愿在人前显露能耐,先前偷偷请他点拨了几招,今日机会难得,正好再让他指正一下。”
“好啊。”魏永明打发儿子去旁边玩耍,回头看看许宗扬:“老许给洪秀全当过侍卫,身手一定是高明的,指点你绰绰有余。”
“不敢当。”许宗扬垂下手淡淡的说:“曹营官功底扎实,招式精纯,许某不过是凑趣瞎说几句罢了。”
“你就别谦虚啦。”曹老六举刀在空中虚劈了几下:“我从小到大就会那么几下子,若不多学些招数变化,岂不辱没了祖传宝刀?”
“祖传宝刀?”魏永明想起他原先总把“宝刀”二字挂在嘴边,却从没拿出来用过,近些年也很少提起了。
他赶紧定睛瞧了瞧,随即疑道:“这不就是你平日用的牛尾刀么?有什么不同?”
“没错。”曹老六讪讪一笑:“祖上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