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踝骨中弹,已疼的几乎昏了过去。魏永明先前曾经折断过脚腕,知道伤在此处不易处理,忙叫手下去镇子里请大夫,顺便取辆大车来拉人。
团勇们围在旁边想要帮他止血,但是棉裤与伤口紧贴在一起,只轻轻一拽裤腿,那人便疼的大叫起来。
魏永明刚想拔出短刀去割棉裤,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奔到了近前。跑在前面那青年身形瘦弱,面色病殃殃的。
他见魏永明手中拎了把枪,顿时目眦欲裂,操着南方口音咬牙吼道:“是你开枪伤人?!”
“不是,你听我...”魏永明话没说完,那人唰的从怀中掏出一支单发短枪,不由分说对准他的胸膛高声怒喝:“狗贼!是谁指使你来此害我兄长?!”
他动作连贯利索,显然是用枪的老手。然而亚瑟比他更快,肩膀一沉便从枪套中拔出手枪,抢先指住了他的脑袋:“不要动,冷静。”
几个团勇也纷纷举起步枪高喊:“你别乱来啊!快放下枪!”
那人看看四周情形,没有轻举妄动,但手中短枪仍对着魏永明。
“请先听我解释清楚。”魏永明歉然说道:“是我家孩子私自拿枪玩耍,不慎误伤令兄,万分抱歉!我定当竭尽所能,请最好的大夫为他医治。”
“你家孩子?”那人瞟了一眼人群外的魏川岳:“胡扯!小小孩童怎能打的如此之准?”
两边正僵持着,倒在地上的男子呻吟了一下,有气无力的开口道:“郭宝,把枪放下。”
“可是他们...”
“我看的清楚,的确是小孩子玩耍时无意放枪,恰好打中了我。”受伤男子皱眉摇了摇头:“是意外,怪不得他们,你不要莽撞。”
“三哥!”病色青年收枪入怀单膝跪地,眼眶里噙着泪花:“你历尽艰辛,好不容易才...才...”
“别说了。”受伤男子稍显悲凉:“我并未伤在要害,然而疼痛难忍,先治伤要紧。”
“是。”病色青年转身一招手:“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搀扶三哥!”
他身后另外一人答应一声,低着头过来帮忙去架那受伤男子。
“小心!”魏永明急忙提醒:“你哥脚腕中枪,无法站起,也不便搬抬。我已叫人去镇上取车过来,请稍等片刻。”
病色青年迟疑了一下,扶着受伤男子半坐起身,对另一人说:“按住伤口附近,止住流血。”
那人忙去按压伤者小腿,转身时无意与魏永明目光交汇,立刻又垂下眼皮扭开了脸。
魏永明微微一怔,感觉他眉眼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受伤男子喘了几口粗气,咬紧牙关抬头看看魏永明等人:“诸位…是本地民团么?”
曹老六答道:“我们是济南府团练西城营,这位是我们副总营官,姓魏。”
“犬子无教,误伤了老兄,魏某替他向您赔罪了。”魏永明诚惶诚恐的躬身一揖:“二位是外省来的客商么?敢问该如何称呼?”
男子黯然点头:“我们是从安徽来的。”
“三哥,你受了伤,少说些话吧。”病色青年面露关切,替他答道:“这位是我三哥郭华,我叫郭宝。”
郭宝看起来不像有病的样子,只是面无血色、身子比较瘦弱。魏永明听他语调硬邦邦的,明显还带着些许怒气,这才想起叫魏川岳过来赔礼道歉。
魏川岳满脸愧疚,惶恐不安的钻进人群向郭华深深鞠了一躬:“郭伯伯,今日之事全怪小子胡闹。我任凭打骂,绝无怨言,只求您不要怪罪我爹。”
“打你骂你又有何用?”郭宝气冲冲的瞪着他。
“算了。”郭华抬手劝住兄弟,勉强对魏川岳和蔼一笑:“小朋友,你是无心之失,我没想怪你,更不会去怪你爹。”
魏川岳低着头懊悔不已,郭华虚弱的舔了一下嘴唇,对按住他小腿那人说:“口干的很。阿祥,拿水壶来。”
阿祥?魏永明心中一凛,顿时想起这人正是当年在临清城内擒住自己的太平军小头目。他现在留起了辫子,与当初披头散发的模样大不相同,因此刚才一瞥之下没能认出。
从他们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判断,阿祥似乎是服侍郭家兄弟的下人,阴差阳错跟着他哥俩到了这里。看来他不想透露自己做过太平军的经历,所以不愿与自己相认。
既然如此,那我也装作不认识他好了。魏永明打定主意,偷眼看看许宗扬,见他脸上并无异常。
大概阿祥这个名字太过普通,昔日在太平军中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因此未能勾起他的回忆。
但这一切毕竟太过凑巧。魏永明正暗暗感慨造化弄人,就听林边道路上一阵马蹄轱辘响动,团勇赶着一辆大车风风火火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镇子里的大夫。
众人七手八脚把郭华慢慢抬上车板,在大夫的指挥下帮他剪开裤管,小心处理伤口。魏永明背着手一旁站立,目光时不时看向阿祥。
阿祥起初一直低着头,后来发现魏永明认出了自己但并未说破,似乎稍感安心,于是慢慢的抬起头打量其他人,却不经意间与许宗扬四目相对。
二人相继一愣,接着脸色微变,又不约而同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