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郭宝勃然大怒,惨白的脸上泛起阵阵潮红。
“五弟!不要说了!”郭华厉声呵斥住他,皱眉叹息道:“魏副营总为人如何,咱们这些日子都看的清楚,他并非奸滑之辈,你又何必一再出言不逊?”
“三哥,我是担心...”
“闭嘴!你担心个屁!”郭华狠狠瞪了他一眼,捧起酒杯赔笑道:“我这兄弟嘴臭,可并没存什么坏心,请魏副营总莫跟他一般见识,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了。”
“没关系。只要不耍横的,一切都好商量。”魏永明豁然笑笑,举杯跟他轻轻一碰:“郭兄只管安心住在这里,小弟自当遵照吩咐,细心照料。”
郭华又让郭宝向魏永明道歉。郭宝性子的确有些粗野,但并非蛮不讲理的人,客客气气几句顺溜话说下来,先前的言语冲突便随之消弭无形。
两天之后,郭宝告辞众人离开了济南。郭华和阿祥仍是像以前一样深居简出,天天只呆在偏院里,需要什么就掏钱托芹菜帮忙跑腿。
魏永明知道他有无法示人的过往,从不多嘴打听,叮嘱家人只把他们当作普通房客看待即可。好在郭华远比他弟弟知书达理,礼节也算周到,与大家相处的较为和睦。
魏永明的生活也一切照旧,如今罗亚安走了,他进城的次数大大减少。除了每隔几天去广盛泰露露面之外,平日没事的时候要么自己去练枪,要么带魏川岳去团练公所锻炼身体、找人教他几招防身的把式。
一晃又是几个月过去。到了夏末时分,觉罗崇恩因一场重大意外事故卸去山东巡抚一职,被调往京城出任内阁学士。
魏永明得知消息唏嘘不已,不禁再次思念起曾经那些逍遥快活的日子。不过如此一来倒也为他去除了许多后顾之忧,免得老头子将来哪天突然心血来潮,再揪住自己找麻烦。
然而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很快显现。西城营是罗亚安这些年间一手捧起来的,崇恩一走,他们原先的特殊地位自然也很快跟着化为乌有。
尽管还有济南知府陈宽为何大庚撑腰,但西城营与各个衙门打交道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畅通无阻,山东厘金局也迫不及待的拿回了转给西城营的道路收费哨卡。
如此一来,西城营的经济来源被尽数斩断。好在何大庚之前积攒了一些家底,这些年又不断让团勇在公所附近开辟小块田地耕种,短期内不会有粮饷的困扰。
但这样毕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何大庚忧心忡忡,三天两头召集魏永明等人开会商讨,却始终拿不出合适的对策。
以前此类问题的解决方案无非两种,要么向本地士绅和商户筹集捐助,要么请求官府拨款暂渡难关。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经过连年的水灾和匪患,济南府及周边地区民生凋敝、百业不振,士绅商户们赚钱愈发艰辛,磨破嘴皮子也未必能要到几两银子;地方财政更是捉襟见肘,官府根本没心思把钱用在团练上。
众人一筹莫展,只能尽量想办法节省开支。魏永明也不再耍那看着帅气却格外浪费弹药的连射枪法,改为练习拔枪后立刻射击、力求一枪制敌的快枪射术。
这天正在小土坡旁练枪,芹菜忽然上气不接下气的找了过来:“二狗哥!老爷,老爷他们来啦!”
“老爷?哪个老爷?”
“葛老爷啊!清竹姐她爹,你的老泰山!张老先生和宫二哥也来啦,二嫂还抱着个小胖娃娃呢!”
魏永明赶忙收起枪一溜烟跑回家,就见葛老板正满面慈祥的坐在魏川岳身前,另外几人围在他们旁边谈笑风生。
“爹!张先生,二哥二嫂,司大哥!”魏永明上前逐一问候,笑着埋怨道:“诸位何时到济南的?怎么不提前派人打声招呼,好叫我安排一下嘛!”
“老师临时起意,没来得及通知你们。”葛老板呵呵一笑:“咱们又不是外人,哪还需要安排什么。”
“瞧您说的,做晚辈的总得尽点心意不是?”魏永明扮个鬼脸逗逗宫二嫂怀中的儿子,转头问道:“诸位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张先生要在济南开堂讲学么?”
“非也。”张积中笑着摇摇头,:“我们准备迁往淄川县,正好顺路来看看你们,在济南小住几日便要走了。”
魏永明一愣:“搬到淄川?不回黄崖庄了么?”
“总之先离开一段日子。”张积中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冠平家是淄川县的,我们打算去那里落脚,日后再做筹划。”
司冠平接口道:“贤弟有所不知,近来大峰山一带有多股贼寇出没,常成群结队去黄崖庄索要粮食,讨不到便硬抢。庄里百姓不胜其扰,陆续拖家带口躲到山上了。”
“居然有这种事?哪里来的贼寇?”
“五花八门。有的打着捻子旗号,有的自称幅匪,咱们也闹不清楚。”司冠平无奈的摆摆手:“里面十之七八是周边的流民,抢东西只为填饱肚子,有的人后来干脆跟村民们上山找地方住下了。”
魏永明轻轻叹了口气。司冠平又说:“那些贼寇轻易倒是不伤人,可我们怎能让老师天天担惊受怕?恰好愚兄在淄川县薄有田产,索性请老师过去安顿,师兄弟们也一起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