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宗扬对湘军没有好感,冷冷笑道:“湘军眼下为朝廷卖命,但其实只听曾国藩一人号令。如今他们气候已成,一旦曾国藩谋反作乱,怕是比洪秀全更难对付。”
“曾大人忠君体国,应该不会反叛朝廷。”何大庚摇头道:“况且虽说皇上年纪尚小,但两宫的手段非同一般。即便他真动了反意,也定然要掂量一番。”
“呸!狗屁两宫!”曹老六带着醉意一拍桌子:“提起这事我就来气!先帝爷明明委派了托孤重臣,那俩娘们儿凭什么说废就废?!”
“坊间传言不可尽信,其中或许另有内情。”何大庚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子幼母壮,朝堂必难安定;牝鸡司晨,只恐并非吉兆啊。”
魏永明微笑点头,许宗扬默不作声,曹老六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何先生说的是啥意思?”
“子幼母壮,是说皇上年幼,太后壮旺,必然会按自己的意思把控朝纲。”何大庚淡淡一笑:“牝鸡司晨嘛,就是母鸡掌管清晨打鸣,你可曾见过?”
“没有。”曹老六傻笑了两声:“这说法倒是贴切。母鸡打鸣,公鸡干啥?难不成要去下蛋么?”
众人哄笑一番,何大庚又说:“朝堂之事离咱们太远,还是关心眼前吧。过些日子天气转暖,捻子又该来了,诸位还要加紧带领弟兄操练,多多筹措弹药物资,做好充足准备。”
说起备战之事,大伙纷纷打开话匣子,吃吃喝喝一直聊到三更时分方才散席。何大庚进屋休息,其他人也离开公所各自回家。
魏宅附近原先有一排小院供西城营军官居住,后来随着人员扩充又陆续盖起一些房屋,许宗扬也搬了过来,与魏永明和曹老六两家相距很近,三人正好同路。
今天傍晚下了一场大雪,夜间乌云散去、皓月当空,将白茫茫的大地照的一片雪亮,煞是好看。
曹老六刚才酒喝的不少,走到半路忽然兴致大发,在雪地上练起了那套“八刀一闪”。
一路招式练完,他收刀入鞘,擦着汗问另外二人:“如何?你们瞧我这刀法可有长进么?”
“大有长进!”魏永明赞不绝口:“你这刀招越使越快,脚步却极轻盈,真有点踏雪无痕的意思!”
“愈发纯熟了。”许宗扬由衷夸奖:“招式连接平顺,毫无滞涩,对敌之时定能占据先机。”
“是吧?看来我平日的功夫没白下。”曹老六咧嘴笑笑,接着又意兴阑珊的叹息道:“可惜,咱们现在一上阵就隔着老远啪啪放枪,贼人还没靠近便要么死要么逃,少有机会让我施展刀法——老许,干脆你陪我练练得了。”
“现在?”许宗扬疲倦的摆摆手:“大半夜的,还是算了吧,明日我一定奉陪,让你练个痛快。”
三人相视一笑,踏着积雪继续往回走。来到魏永明家附近的岔路口,曹老六冲他挥了挥手:“快回屋歇着去吧,明日来看我和老许练刀。”
魏永明正要答应,忽见许宗扬脑袋微微一歪,凑到二人身边低声说:“别回头。登初,你家外面好像有人。”
“有人?”魏永明一愣:“在哪里?”
“西面竹林里,像是人影闪动,匆忙间瞧的不太真切,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咱们从外面绕一圈再进去。”魏永明轻轻摸了一下腰间的枪套,仰起头哈哈大笑:“听你的,就去你家再喝几杯!”
“这才像个爷们儿嘛!”曹老六伸手一推许宗扬:“老家伙,你没醉吧?还能不能喝?”
“喝就喝呗,废什么话。走!”许宗扬一跺脚,三人勾肩搭背拐了个弯,嘴里哼哼着小调一路绕到竹林后方。
“就这里吧。”魏永明转动眼珠四处看看,低声吩咐道:“我先进去,你二人随后两旁策应。”说罢闪身钻进竹林。
林中竹子栽种的比较稀疏,但足以遮蔽住月光。魏永明俯身猫了片刻,待眼睛适应黑暗之后轻轻拔枪在手,一边缓步前行一边侧耳倾听。
一片寂静。除了微风掠过竹枝的声响之外,听不到其他动静。
这片林子不太大,穿过最深处继续向前没多远,眼前逐渐亮了起来,从竹子空隙之间已能隐约看到自家偏院院墙。魏永明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
会不会是老许看错了?这里虽然位于城外,但西城营在本地也算小有名头,寻常毛贼轻易不敢来此作案,这几年间极少见到有可疑人物出没。
正琢磨着,已走到了竹林另一侧边缘。魏永明停下脚步向外望望,猛然间心头一紧——旁边两丈开外的雪地上,一行清晰的脚印从竹林穿出,径直延伸到偏院角门外。
郭华一向足不出户,阿祥也极少离开院子。眼前只有一行单向脚印,肯定是外人的。
他们俩在偏院住了三年,从没有客人到访。如果是窃贼,脚印不会直直通往门口。那么...难道是他在安徽的对头找过来了?
魏永明略感不妙,沿着竹林边缘走向脚印起始的位置,正低头查看四周痕迹,心中忽的又是一动:若是对头上门寻仇,应该不会只来一人。
念头刚刚闪过脑海,就听侧后方竹枝轻轻一响,同时传来衣襟带起的细微风声,有人已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