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清竹准确领会了丈夫的意思。在她和四婶松紧适宜的陪伴式监督下,芹菜和郭华来往如常,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郭华也不再提搬走之事。他到内院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陪小五子玩耍,目光却常常停在芹菜脸上,有空就没话找话闲聊几句,二人的关系日渐微妙。
小五子现在每日进城上课,学习勤勤恳恳,可惜缺乏领悟能力,只能拼命死记硬背。
王举人看出他资质平庸,但相比当初魏川岳的刁钻顽皮,做老师的更欣赏小五子这份木讷实诚,反倒教的格外用心,师生二人相处十分融洽。
风平浪静的过了些日子,高楼寨一事已很少再有人提起,魏永明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然而就在此时,与黄崖有关的几条消息开始陆续在省城发酵,又不禁引起了他的忧虑。
先是有位将军路过黄崖附近的镇子,在酒店用了一顿饭。店家告知饭钱已由张积中付清,并说张先生请他上山休息。
将军略感疑惑,拒绝了山上的邀请,并将此事告知巡抚阎敬铭,说张积中有意结纳军官,不知是何用意。
另一件事,有位道台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位年轻的候补官员,成婚仅三天,新郎就要远赴黄崖听张积中讲学。
妻子十分烦恼,劝丈夫在家多住些日子,新郎却说张积中对门下弟子约束严格,必须要去。
妻子只好向父亲诉说。那位道台怀疑女婿误入邪教,担心全家受到牵连,立即将此事报告了阎敬铭。
阎敬铭本就对黄崖抱有戒心,得到消息后进一步提高了警惕。正当他坐立难安的时候,青州府破获了一起阴谋叛乱案件。
官府共抓获叛匪十一人,均自称黄崖弟子,并供出是张积中要求他们聚集人马,等待时机攻取县城。
阎敬铭感到芒刺在背。此时官军主力正在济宁、曹州一带与捻军交战,假如张积中当真利用自己的号召力煽动各地造反,那可是件不小的麻烦。
慎重起见,他打算采取怀柔之策,命肥城、长清两地知县共同前往黄崖,召张积中来济南与叛匪俘虏对质,证明自己的清白。
与此同时,善于洞察时局的吴载勋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决定尽早离开黄崖这个是非之地。
他匆匆忙忙带着家人下山,在山门外恰巧遇到两名知县和大批差役。
吴载勋推说张积中出游未归,想就此把他们打发回去,不料守山的寨民却与对方发生冲突,当场砍死了数名差役。
两个知县屁滚尿流的逃出黄崖,夸大其词的向阎敬铭禀明了事情经过。
阎敬铭心中窝火,但仍不想撕破脸皮。他派张绍陵劝说父亲来济南,并一再表示念其年迈,且乃累世大家,官府无意杀之。
张绍陵领命而去,却无法说动张积中。忠孝不能两全,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留在黄崖,与父亲共进退。
阎敬铭苦候数日,没有等来张绍陵的回复,反而听到了更让他不安的消息。
就在两名知县侥幸逃命的第二天,附近居民纷纷迁往山上,黄崖开始加紧武备。
山寨墙头遍插旗帜,运输粮食、柴草、煤炭、蜡烛等物资的人和车辆日夜络绎不绝,还有盐枭运送武器进山。
据报,装载货物的船只沿着黄河排列十余里,因为山上牲口运力不足,头戴红巾的黄崖士兵破除了以往的戒令,在周边村庄大肆抢掠骡马。
阎敬铭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已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当口,怀柔无用,看来必须要动用武力了。
攻打一座万人守备的山寨并非易事。好在三年前丁宝桢上任时带来楚军两营,号“济字营”;去年淮军将领潘鼎新升任山东按察使,又带来手下“鼎字营”,共十营人马。
淮军与楚军的装备水平远高于寻常官军,再加上近两年征募的勇营,此时巡抚可以调动的军事力量已今非昔比,阎敬铭自忖有把握拿下黄崖。
事有凑巧,不久前捻军主力节节败退,正陆续撤往河南,鲁南地区战事压力骤减。
阎敬铭趁此机会飞调河防军开赴黄崖,同时命潘鼎新率部扼守运河,以防残余捻军与黄崖勾结。
久经沙场的清军调动迅速,河防军副将王心安、参将姚绍修与游击王正起率先赶到;兖州总兵范正坦随后抵达。
阎敬铭亲率巡抚营赶往督战,布政使丁宝桢与肥城、长清两地知县领数千勇营前来汇合,堵住了黄崖周边的各条通路。
三天之内,阎敬铭已集结正规军一万两千人,包括西城营在内的大批团练也奉命随军出征,负责外围的清剿警戒。
魏永明很难形容自己接到命令那一刻的心情。
来到这里的十几年间,只有两个人让他由衷感到敬重,一个是何大庚,另一个就是张积中。
二者有些许相似之处,但本质上完全不同。
何大庚早年心系朝廷却遭遇不公,忧愤之下投奔天地会,后来潜心致力济南团练,直到死于非命。
从魏永明的角度客观评价,他是位义士。
而张积中曾说:“义者,事之宜也。舍事而言义,奚足以言义?”
他还说:“春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