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夏一族之所以被称为水神,兴许与他们异于常人的头发与眼眸有关。
即使是在夜里,即使是在火光的照耀下,即使他的银发毫无光泽,即使如此,依旧是那么的显眼,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村长,逃出来了一个。”
一个年轻的村民指着地上的般夏溪说道。
村长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外表看上去和善普通。
般夏溪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一双银眸中写满了惊恐,他双手撑着土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可他的双手却丝毫不听使唤,任凭他撕心裂肺地哭喊、挣扎,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巫师大人曾提起过一种方法,以肉身为媒介,将般夏一氏的气运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既然他还活着,就把他带回去吧。”
村长满眼冷漠地看着在地上苦苦挣扎的般夏溪,仿佛在他眼里,除了在水中溺死的他们的孩子,眼前这个满头银发,如同妖怪一般的孩子,并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一位女子站在他们后方,见几位村民走上前,用绳子牢牢捆住般夏溪的双腿,听见他绝望的哭声,眼中露出一些不忍,说:“村长,他还是个孩子,他没有错……”
“村里死去的孩子不是孩子?他们做错了?”老村子冷冷瞥了她一眼,说:“巫师大人已经说过,般夏一族外貌不似人类,他们是山中妖物所化,却胆敢以‘水神’自居,就是因为他们冒犯了真正的水神,所以水神才会带走我们的孩子。只是一群妖物罢了,不必可怜他们。”
“不……”般夏溪颤抖着声线,试图反驳,“不是……”
泪珠从他苍白的脸颊滚落,他哑着声音,绝望至极,痛苦至极,“村长……不是……我们不是妖怪……你误会了……”
即便到了现在,般夏溪还没有意识到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不、不是……”
他指尖用力地抓住旁人的袖口,哽咽不已,“叔叔……我们不是妖怪……救救哥哥……救救他们……”
只可惜,孩童绝望的哭喊声没能打动他们。
那人将袖口抽了回去,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是妖怪,是你们触犯水神犯下大忌,害死我的孩子,是你们害死了他们,就要你们的命来偿还。”
“不是……”
般夏溪被拖回了村落中,村中人视他为妖物,害怕他、厌恶他、折磨他,却要留下他的性命。
般夏溪被他们像家畜一般,套着脖子拴在废弃的牛棚之中,起初,他总是想,还活着,至少他还活着,至少般夏一族最后的血脉还在,无论如何他也要活下去。
等他身体好些,等他恢复些修为,就逃出这里,一定要逃出这里!
可是他是人类,从小体弱多病,他需要水源,需要食物,没有水源和食物,他会死的!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所以他没有办法,套在脖子上的绳子最远只能让他靠近牛棚的门,他尝试把手伸出门缝,希望来往的村民能注意到他,给他吃一点东西、喝一点水。
可是他们恨他、讨厌他,当着他的面把水到给家畜,也不会给他。
般夏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族人做错了什么,更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因为缺水与饥饿,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终于在他濒死的时候,一个偶然路过的少年给了他一碗水喝。
那个少年,谢书辞认得,是小狗子。
那大约是小狗子的前世,脸上并没有象征着奴隶的图腾。
就是这一碗水的恩情,般夏溪记了足足一万年,他杀了村民的后裔、引发洪水害死无辜的百姓,却独独没有伤害过小狗子。
倘若那时候,村民中有人愿意给他一碗水喝,他大约也不会恨到这种地步。
可就在这时,面前的水镜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在碎石铺成的水底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静静立在水中,神色平静,目光深沉,唇瓣张合,说:“哥哥,不要再看了。”
他没有发出声音,谢书辞却看懂了,般夏隐也听见了。
般夏溪是水神,般夏隐知道无声的水,向他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般夏隐沉默地看着前方的孩童,似乎从他身上看不到曾经任何一点属于小溪的影子。
他牵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来,“你肯出来见哥哥了。”
“知道我不肯见你,为何还不离开。”般夏溪看着他,眉宇间冷漠肃杀。
“因为,哥哥想见你……”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般夏隐的声音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错了……我做错了……”
“哥哥,你没错,错的是他们。”
般夏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将视线转移到谢书辞身上,“谢书辞,我不杀你们,我放你们走,带着那个小孩一起,带着我哥哥,离开吧。”
谢书辞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问道:“那个老畜牲说的以肉身为媒介,转移气运是怎么回事?”
“转移气运”这四个字,让谢书辞想到了曾经遇到过的赫连诸,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家主陷害,窃取了他人的命格。
般夏溪轻描